手机屏幕的光在苟富贵指缝间晃了晃，他盯着玥玥刚说的那句“愿点歌的朋友放下过往遗憾”，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刚才被歌声压下去的情绪，又像温水里的糖，慢慢化开——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听惯了“苟总厉害”“项目必成”的奉承，却从没听过有人会对着素不相识的观众，说一句带着温度的“愿你放下遗憾”。
直播间里，玥玥已经开始调试琴键，指尖轻轻敲了敲高音区的几个键，清脆的音符像雨滴落在玻璃上，打破了刚才短暂的沉寂。弹幕里有人刷“主播太温柔了”，也有人继续点歌，唯独苟富贵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没再动。他想起刚才发的那条“熬过来了”的弹幕，想起玥玥看到后笑着说“真为你开心”的模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乎乎的。
这时，手机屏幕上方弹出一条系统提示：“您账户剩余5000直播豆，即将于本月底过期，请及时使用。”苟富贵愣了一下，才想起这是上个月给员工买中秋福利时，财务多充的一笔钱——当时为了让员工在公司合作的直播间抢福利，他让财务按人头充了直播豆，最后剩下的5000豆，就一直躺在他的账户里，忘了处理。
5000直播豆，换算成现金不过50块钱。在平时，这点钱连他应酬时一杯酒都不够，更别说在动辄几万、几十万礼物刷屏的直播间里了。之前参加行业晚宴，有主播为了攀关系，一次性刷十几个“火箭”，价值好几万，可他除了客套地说句“谢谢”，心里没半点波澜——那些礼物背后，藏的是“想合作”“求资源”的算计，没半分真心。
可现在，看着屏幕里安安静静调琴的玥玥，看着她刚才唱《后来》时认真的侧脸，苟富贵突然想把这5000豆送出去。不是为了炫耀，不是为了求关注，只是觉得，刚才那首歌，那句安慰，值得他用一点小小的心意来回应。
他点开礼物栏，里面摆满了花里胡哨的特效礼物——“火箭”“跑车”“城堡”，价格从几百到几万豆不等。苟富贵的手指划过这些华丽的图标，最后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礼物上——“中意你”，一个粉白色的爱心特效，刚好需要5000豆兑换。
没有犹豫，他指尖一点，屏幕上突然炸开一片粉色的爱心，伴随着轻柔的“叮咚”声，“用户‘富贵’赠送主播‘玥玥’‘中意你’特效x1”的提示，在直播间顶部滚动起来。
弹幕瞬间静了一秒，接着有人刷“哇，是‘中意你’！”“5000豆呢，老板大气”，也有人调侃“这位朋友是被主播圈粉了吧”。苟富贵看着那些弹幕，心里有点发紧——他怕玥玥也像其他主播一样，看到礼物就忙着说“谢谢老板”，忙着奉承，那样的话，刚才那点温柔的感觉，好像就变味了。
果然，玥玥的指尖在琴键上顿住了。她抬眼看向镜头，目光落在屏幕顶部的礼物提示上，眉头轻轻蹙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苟富贵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连呼吸都放轻了——他突然有点后悔，觉得自己不该送这个礼物，万一破坏了刚才的氛围怎么办？
可下一秒，玥玥却笑了。不是那种刻意的、商业化的笑，而是嘴角轻轻上扬，眼睛弯成月牙的笑，暖黄的灯光落在她脸上，连眼角的细纹都显得温柔：“谢谢‘富贵’朋友的‘中意你’呀。”
她顿了顿，没有提“5000豆”，也没有说“老板大气”，只是看着镜头，语气真诚：“其实5000豆不多，但我知道，你是认真听我唱完了那首《后来》，也认真听了我刚才说的话。谢谢你的心意，我收到了。”
苟富贵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他盯着屏幕里玥玥的笑容，眼眶突然有点发热——成为总裁这么多年，他送出去的礼物、签过的支票，加起来能堆满一整个办公室，可从来没有人会说“谢谢你的心意”，更没有人会注意到，他送礼物背后藏着的“认真倾听”的心思。
以前，他送合作方昂贵的手表，对方只会夸“苟总眼光好”；他给员工发高额奖金，员工只会说“谢谢苟总栽培”；就连之前对雅林表达心意，对方也只看到“总裁的喜欢”，没看到他藏在强势背后的紧张。可眼前这个陌生的主播，却透过5000豆的礼物，看到了他最想被看见的东西——不是“苟总”的身份，不是礼物的金额，而是他作为一个普通人，藏在心里的那份真诚。
他想起刚才在峰会上，司珏拿着话筒嘲讽他“草根出身不懂高端”，想起台下那些人带着轻视的目光，想起弹幕里调侃他“土气”的评论，那些让他觉得自己“永远融不进高端圈子”的挫败感，在玥玥这句话面前，突然烟消云散。
原来，真正被在意的感觉，不是收到多昂贵的礼物，也不是被多少人奉承，而是有人能透过表面的东西，看到你藏在背后的心意。就像现在，他送的只是50块钱的直播豆，却被玥玥当成了“认真倾听”的证明，这份被理解的感觉，比他签下一个亿的项目还要让他开心。
直播间里，玥玥已经重新开始弹唱，这次选的是一首轻快的《小幸运》，旋律里满是阳光的味道。苟富贵靠在驾驶座上，看着屏幕里她跟着旋律轻轻点头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了扬。他没有再发弹幕，也没有再送礼物，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听着，像一个普通的观众，享受着这份难得的、不掺任何利益的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玥玥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对着镜头露出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呀大家，今天有点晚了，最后再给大家唱一首《安和桥》，我们就结束今天的直播啦。”
旋律慢慢响起，是《安和桥》里最温柔的那段间奏。苟富贵看着玥玥指尖在琴键上跳跃，突然想起刚才送出去的“中意你”特效，想起玥玥说的“谢谢你的心意”，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他想记住这个主播，想以后还能听到她的歌，还能在深夜里，有这么一个温柔的角落可以停靠。
于是，他点开玥玥的直播间主页，按下了“关注”按钮。红色的“已关注”字样亮起的瞬间，他好像听到自己心里“咔嗒”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开始悄悄发芽。
直播结束的提示弹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苟富贵退出直播间，却没有立刻关掉手机，而是反复看着玥玥的主页——简介里写着“蝴蝶谷钢琴教师，深夜陪你听歌”，头像是一张她坐在钢琴前的侧影，暖黄的灯光，和直播间里的氛围一样温柔。
他发动车子，引擎的声音在寂静的停车场里格外清晰。车子驶离时，他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玥玥的头像还停留在主页上，像一颗小小的星星，在漆黑的夜里，发着柔和的光。
路上的车很少，路灯在车窗上拉出长长的光影。苟富贵握着方向盘，心里却不像刚才那样空落落的了。他想起玥玥说的“5000豆不多，但谢谢你认真听我唱歌”，想起自己送礼物时的忐忑，想起收到回应时的触动，嘴角忍不住又扬了起来。
他突然觉得，这5000豆花得值。不是因为玥玥的感谢，而是因为在这一刻，他不是那个被人盯着“总裁”身份的苟富贵，只是一个认真听歌、真诚回应的普通观众；而玥玥，也不是那个只盯着礼物金额的主播，只是一个能看到别人心意的、温柔的人。
这份双向的“看见”，比任何昂贵的礼物、任何虚伪的奉承，都更让他觉得珍贵。
回到家时，客厅里一片漆黑。苟富贵没有开灯，径直走到阳台，拿出手机，又点开了玥玥的直播间回放——他想再听一遍那首《后来》，再听一遍玥玥说的“谢谢你的心意”。
手机里的歌声轻轻响起，夜风从阳台吹进来，带着深秋的凉意，却没让他觉得冷。苟富贵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心里突然很清楚：从他送出那5000豆的“中意你”，从玥玥笑着说“谢谢你认真听我唱歌”开始，他和这个叫玥玥的钢琴老师之间，已经悄然系上了一根看不见的线。
这根线，不是利益的捆绑，不是身份的差距，而是一份藏在5000豆背后的心意，一份双向铭记的温柔。而这份温柔，或许会成为他往后人生里，最珍贵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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