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远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后,偏厅内重归寂静,唯有烛火偶尔爆开的灯花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李长空独自坐在主位,手指依旧无意识地轻叩着扶手,眼神深邃,仿佛在消化着刚才得到的信息。
四大家族的刺杀,他视若等闲,但“勾结倭寇”这四个字,却像一根刺,扎进了他的心里。
“影卫。”他对着空荡的偏厅,轻声唤道。
话音落下,角落的阴影仿佛水波般荡漾了一下,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模糊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单膝跪地,低垂着头,气息收敛到极致。
“去查。”李长空的声音冰冷而清晰,“多年前被谢家主家逐出家族的那一支脉,所有的信息,尤其是被逐之后,他们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与哪些人来往,特别是……与沿海倭寇有无关联,动用一切力量,我要知道最详细的情况。”
“是!”影卫干涩地应了一声,没有任何多余的字眼,身影再次如同融入阴影般,悄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李长空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扬州城的夜晚,远比北境温柔,却也隐藏着更深的暗流。
他深吸一口带着水汽的凉风,眼中的杀意渐渐沉淀,化为更加冷静的算计。
转身,他离开了偏厅,重新走向林如海的书房,曹家,是时候该动一动了。在解决更大的麻烦之前,先拔掉这颗最聒噪的钉子。
两日后,清晨。
林府的后院,占地颇广,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布置得清雅别致,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新气息。
院子中央的空地上,一道玄色身影正如龙似虎般舞动。、
正是李长空!
他手中握着一杆通体黝黑、唯有月牙刃口闪烁着寒光的方天画戟,这戟远比寻常将领使用的更为沉重、长大,但在李长空手中,却仿佛没有重量一般,如臂使指!
呼——!
呜——!
大戟破空,发出沉闷而慑人的呼啸,时而如毒龙出洞,直刺前方,戟尖寒芒一点,仿佛能洞穿虚空;时而如巨斧开山,力劈而下,带着一股要将大地都撕裂的狂暴气势;时而又如风车般旋转横扫,戟影重重,泼水不进,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
这不是江湖上那些花哨好看的套路,而是真正从尸山血海中总结出来的杀人技,是真正的沙场戟法,每一招每一式,都简洁、直接、高效,充满了力量感与杀戮美学,戟风席卷,带起地上的落叶尘土,形成一个无形的力场,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
李长空的身影在戟影中若隐若现,眼神专注而冰冷,仿佛面对的并非空气,而是千军万马的战场。
他的动作刚猛暴烈到了极致,却又蕴含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将力量与技巧完美结合。周身气血奔腾,热气蒸腾,仿佛有一层无形的火焰在燃烧。
与这激烈动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院子一侧凉亭下的静谧。
林黛玉穿着一身淡雅的浅绿色衣裙,外罩月白薄衫,正坐在石凳上,手中捧着一卷书,看得入神。
晨光透过薄雾和亭角的缝隙,柔和地洒在她身上,勾勒出纤细优美的侧影。长长的睫毛偶尔颤动一下,如同蝶翼。
紫鹃和雪雁安静地侍立在她身后,不敢打扰,而不远处,燕云和楚青则如同两尊玉雕,按剑而立,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确保万无一失。
院子里,一边是李长空挥舞大戟的呼呼风声与凌厉杀气,一边是林黛玉安静看书的恬淡静谧。空中,偶尔有几片泛黄的树叶从枝头飘落,悠悠荡荡。
这一动一静,一刚一柔,一杀伐一安宁,两种截然不同的氛围,此刻在这方小小的院落中,却奇异地和谐共存,仿佛构成了一幅意蕴深长的画卷。
李长空心无旁骛,将一套戟法反复演练了数十遍,直到浑身气血通畅,每一个毛孔都仿佛在呼吸,才缓缓收势,大戟在他手中划过一个圆满的弧线,“锵”的一声,戟尾顿在地面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这口气息悠长无比,竟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凝成一道清晰的白练,久久不散,周身蒸腾的热气也渐渐收敛。
收戟而立,李长空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凉亭,恰好,林黛玉似乎也感受到了那慑人的戟风停止,从书卷中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
林黛玉先是微微一怔,清澈的眸子里映照着李长空挺拔的身影和那双尚残留着演练时凌厉气息的眼眸,随即,她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清浅而真诚的笑意,声音轻柔如风拂柳絮:
“殿下,你练完了?”
这一笑,如同冰雪初融,春花绽放,瞬间驱散了李长空周身残留的杀伐之气,他常年冰封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荡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一种陌生的、暖洋洋的感觉,悄然滋生。
他下意识地也想回以一个笑容,然而,常年征战、不苟言笑的他,面部肌肉似乎已经忘记了如何做出“微笑”这个表情。
他努力地扯动嘴角,最终只形成了一个有些僵硬、甚至可以说有点“难看”的弧度。
“嗯,练完了。”他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许。
一旁的燕云和楚青看到自家主上脸上那极其罕见的、堪称“扭曲”的笑容,不由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她们跟随殿下多年,无论是在北境浴血厮杀,还是在京中面对各方势力,何曾见过殿下露出过这般……近乎“笨拙”的表情?
虽然这笑容实在称不上好看,但其中蕴含的意义,却让两位女亲卫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而紫鹃和雪雁则是第一次见到秦王笑,只觉得那笑容怪异得很,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拼命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憋得十分辛苦。
林黛玉看着李长空那努力想表达善意却显得格外生硬的笑容,先是一愣,随即心中涌起的却不是好笑,而是一丝细微的……心疼。
她聪慧敏感,瞬间便明白了,这个男人,从小在危机四伏的深宫中挣扎求生,少年时便投身于最残酷的北境战场,他的世界里,恐怕充满了阴谋、杀戮、铁血与冰冷。
笑容,对他而言,或许是一种极其奢侈甚至陌生的东西。他此刻的努力,笨拙却真诚。
世人只看到他权势滔天,军功赫赫,可谁又想过,这光芒万丈的背后,是多少不为人知的艰辛与孤寂?
一念及此,林黛玉心中的那点笑意化为了更深的柔软,她放下书卷,缓缓起身,步履轻盈地走出凉亭,来到李长空面前。
清晨的露水打湿了她的绣花鞋边,她却浑然不觉,她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干净的绢帕,带着淡淡的馨香,轻轻抬起手,为李长空擦拭去额角渗出的一层细密汗珠。
动作自然而温柔,仿佛做过无数次。
“殿下,早上天凉,出了汗,莫要着凉了才好。”她的声音轻柔,带着真切的关怀。
李长空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除了皇后,从未有女子与他如此亲近,那绢帕柔软的触感和她身上淡淡的清香,让他有种奇异的感觉,他并没有躲闪,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她擦拭。
听到她关切的话语,李长空心中一暖,那股暖意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他这次的笑容自然了许多,虽然依旧算不上灿烂,却不再僵硬:“林姑娘放心,本王的体魄早已修炼至此间极致,寒暑不侵,百病不生,些许汗水,无碍的。”
“此间极致?”林黛玉闻言,秋水般的眸子里顿时露出了浓浓的好奇与兴趣,她平日里接触的都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对于传说中的武道,只在杂书游记中看过零星记载,只觉得神秘又遥远。
如今听到李长空亲口提及,不由得心生向往。
“殿下,这武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是不是真的像书里说的那样,可以飞檐走壁,开碑裂石?”她仰着小脸,好奇地问道,眼神亮晶晶的,像个求知欲旺盛的孩子。
看着她这副模样,李长空心中那点暖意更盛,他忽然觉得,光是口头讲述,似乎有些枯燥了。
“只听我说,未免无趣。”李长空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你若真感兴趣,本王可以传授你一些适合女子修行的武学功法,不强身健体,亦可防身。”
“真的吗?”林黛玉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带着惊喜和期待,“我可以学吗?会不会很难?”
“万事开头难,但有本王亲自指点,循序渐进,自然无妨。”李长空语气笃定,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他看着她单薄的身子,心想,若能学些养生的功法,改善一下体质,也是好的。
“那……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吗?”林黛玉有些迫不及待,又有些忐忑。
李长空笑了笑,收起方天画戟,交给迎上来的亲,。他对林黛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走吧,去书房,本王先为你讲解一些武道基础,再为你挑选一门适合的入门心法。”
“好!”林黛玉开心地应道,连忙跟上李长空的脚步,连书都忘了拿。
紫鹃和雪雁见状,连忙拿起小姐的书卷,也快步跟了上去,脸上都带着新奇的笑容,燕云和楚青对视一眼,也无声地紧随其后,护卫在侧。
一行人穿过庭院,走向书房。清晨的阳光终于完全驱散了薄雾,温暖地洒落在青石路上,也洒落在前面并肩而行的那对身影上。
杀伐无情的秦王,开始传授柔弱的未来王妃武道功法,这看似违和的画面,却在此刻的晨光中,显得格外和谐与……充满希望。
谁又能知道,这一时兴起的传授,会在未来,掀起怎样的波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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