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轻飘飘的问话,在秦峰的耳道里,却重若千钧。
换个玩法?
这四个字,带着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施舍,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秦峰没有回头。
他甚至没有停顿哪怕一秒。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肌肉的本能反应,维持着一个普通学生应有的、不快不慢的步调,走出了礼堂。
夏日的阳光刺眼,灼烧着皮肤。
秦峰却觉得,自己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着寒气。
他回到了宿舍。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
舍友王凯还在唾沫横飞地赞叹。
“峰子,你听见没?陆承那哥们儿,牛逼啊!”
“什么西部基建,什么金融动荡,我一个字听不懂,但就是觉得巨他妈有道理!”
王凯光着膀子,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镇可乐,仰头灌了一大口。
“这才是天之骄子!跟咱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要是有他一半的脑子,还愁找不到好工作?”
这些话,像钝刀子,一刀一刀割在秦峰的神经上。
前世,他也是这么想的。
陆承,生来就站在云端。
而自己,只是泥潭里挣扎的蝼蚁。
家世、人脉、资源、才华……无论从哪个维度看,两人之间的差距都宛如天堑。
这一世,这道天堑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宽,更深。
“是啊,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秦峰低声重复了一句,声音干涩。
他拉开椅子坐下,身体向后靠,将自己深深埋进椅子的阴影里。
王凯没听出他话里的异样,还在兀自兴奋。
“你说,他讲的那些,以后真能实现吗?”
秦峰没有回答。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全是陆承那张俊朗而冷酷的脸。
放弃吗?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更汹涌的恨意吞噬。
放弃,然后眼睁睁看着父亲再次从高楼坠落,看着母亲在病床上耗尽最后一丝生机?
放弃,然后自己再次被投入那间暗无天日的牢房,戴着镣铐,屈辱地死去?
不!
绝不!
前世输了,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在一盘棋里,更不知道对手是谁。
他输得不明不白。
这一世,哪怕是地狱难度的开局,他也认了。
拉着陆承一起下地狱,总比独自在深渊里腐烂要好。
一夜无眠。
窗外的天光从灰白变成鱼肚白,再到刺目的亮黄。
秦峰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天花板。
恐惧,不甘,愤怒,仇恨……所有的情绪在黑暗中发酵、翻滚,最终沉淀下来,变成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
他开始复盘。
陆承的优势是什么?
胜利者的记忆。
他熟悉未来的走向,知道哪条路是通往权力之巅的康庄大道。他的记忆,是一份完美的“通关攻略”。
但这也是他最大的弱点。
胜利者,往往会忽略过程中的细节,会轻视那些被他碾碎的“小人物”,会因为一切尽在掌握而变得傲慢。
而自己呢?
自己拥有的是一份独一无二的“失败者报告”。
秦峰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清楚,在那条通往毁灭的路上,每一个陷阱的位置,每一次背叛的细节,每一个关键节点上,那些看似不起眼的人心,是如何微妙地变化的。
陆承知道“会发生什么”。
而秦峰,知道“为什么会发生”。
这,就是他唯一能翻盘的筹码。
他必须反击。
不是在未来的国策大事上,而是在眼下,在心理上,狠狠地给陆承一击。
他要撕开陆承那层从容镇定的伪装,让他也尝尝,如坠冰窟的滋味。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秦峰的脑中成型。
第二天下午,秦峰出现在了华夏大学的法律专业阅览室。
他通过校园网,轻易就查到了陆承的借阅习惯和常去的自习地点。
他没有急着做什么,而是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得能砸死人的《法理学专题研究》,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他低着头,一页一页地翻着,姿态专注,仿佛真的在苦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阅览室的门被推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不需要抬头,秦峰就能感觉到那股强大的气场。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安静了片刻,几道隐晦的视线投了过去,又迅速收回。
陆承来了。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休闲裤,却依旧光芒四射,目不斜视地走向那个专属于他的预留座位。
就是现在。
秦峰合上书,拿着空水杯站起身。
他计算着陆承的步伐,调整着自己的速度,朝着饮水机的方向走去。
在他即将与陆承擦肩而过的那个过道,秦峰的脚下“不小心”绊了一下。
哗啦——
他身体一歪,整个人撞向陆承,手里的书本和水杯,天女散花般掉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陆承学长!”
秦峰瞬间蹲下,姿态狼狈到了极点,手忙脚乱地去捡散落的书籍。
他的头埋得很低,声音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惶恐与不安。
陆承的脚步停住了。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蹲在地上的人,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那是一种被打扰了清净的、微末的烦躁。
“没关系。”
他的嗓音清冽,如同他的人一样,带着一丝疏离的宽容。
完全是上位者对一个无心犯错的小人物,应有的姿态。
他说完,便准备抬脚绕开这个小麻烦。
就在他右脚即将抬起的一刹那。
那个低着头、忙着捡书的秦峰,用一种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梦呓般的气音,轻声说道:
“‘夜莺’已经死了,谁来唱安魂曲?”
嗡!
陆承抬起的脚,在半空中彻底凝固。
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那份与生俱来的从容和镇定,在这一秒,轰然崩塌。
一抹极致的震惊,混杂着不可置信,最后化为一丝隐藏极深的杀意,从他深邃的眼底一闪而过。
他猛地低下头,死死地盯住那个依旧蹲在地上的人。
那道探究的视线,不再是审视,而是利刃。
秦峰却仿佛对此毫无察觉。
他捡起最后一本书,吃力地站起来,抱着一摞歪歪扭扭的书,对着陆承,露出了一个近乎卑微的、讨好的笑容。
“学长,真是不好意思。”
说完,他便抱着书,转身快步离去,背影仓惶。
走出阅览室,将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合上。
秦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整个人几乎虚脱。
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衬衫紧紧地贴在皮肤上,黏腻又冰凉。
但他却笑了。
无声地,畅快地。
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
这一次,他不是棋子。
他是要掀翻整个牌桌的疯子。
而阅览室内。
陆承还站在原地,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
周围的光线,似乎都黯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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