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
烈日从天顶滑向西山,将人的影子拉得瘦长。
三号门外,陆承的“奥运志愿者精英队”依然保持着戒备的姿态。
但那股子蓄势待发的锐气,早已被时间与沉闷消磨殆尽。
统一的白色队服被汗水浸透,黏腻地贴在身上,勾勒出疲惫的轮廓。
起初的昂扬,变成了机械的站立。
警惕的眼神,也逐渐被茫然所取代。
“什么情况?”
一名队员压低了帽檐,用蚊子般的声音嘟囔着。
“不是说会有大新闻吗?”
他旁边的副队长嘴唇干裂,无意识地舔了一下。
“闭嘴,保持队形。”
可他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何他们精心准备的一切,都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那个金发碧眼的记者迈克,在百无聊赖地拍了几张花坛和垃圾桶后,打着哈欠收起了相机。
他甚至懒得再和这些志愿者进行任何眼神交流,耸耸肩,挤进人潮,很快便消失不见。
演员,退场了。
舞台上,只剩下一群不知所措的木偶。
陆承站在花坛的阴影里,那张永远挂着从容微笑的脸,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没动。
他只是站着。
看着人流恢复正常,看着太阳一寸寸沉入地平线。
雷声很大。
雨,一滴都没有落下。
这不符合他的剧本。
完全不。
…
市局,临时审讯室。
灯光惨白,墙壁冷得像冰窖。
空调的冷风吹在皮肤上,激起一层细小的疙瘩。
Y国留学生汉斯,两条腿在桌子下面筛糠般抖动着。
他不再叫嚣“自由”与“权利”,也不再提大使馆。
他的面前,摊着一叠A4纸。
每一张纸,都像一块冰,冻结了他所有的侥幸。
那上面,是他用加密软件和同伴的聊天记录,被原封不动地打印了出来。
“用一个‘特殊的方式’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那上面,是他在某个国外小众论坛的发言截图。
“我已经等不及要看他们惊慌失失措的脸了。”
那上面,甚至有他购买红色喷漆和白色旗布的信用卡消费记录。
时间,地点,Ip地址。
所有证据链条,完美闭环。
坐在他对面的,是老刘。
他没穿警服,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但身上那股子从战场上带下来的煞气,比任何制服都更具压迫感。
老刘没有拍桌子,也没有恐吓。
他只是用食指,在那些打印纸上轻轻敲了敲。
一下。
又一下。
每一次敲击声,都让汉斯的身体跟着一颤。
“汉斯·施密特,二十一岁,慕尼黑工业大学交换生。”
老刘开口了,声音平淡。
“你的父亲,是巴伐利亚州议员,对吗?”
汉斯的脸色,瞬间变得和墙壁一样白。
对方不仅知道他做了什么,甚至连他的底细都摸得一清二楚。
这不是学校保卫处,更不是普通的警察。
“我……”
他张开嘴,喉咙里却像被砂纸磨过,只发出一个干涩的音节。
“我就是……开个玩笑……”
老刘没理会他的辩解,继续陈述事实。
“我们已经将全部证据,通过外交渠道,递交给了你们国家的大使馆。”
“另外,你父亲的政敌,我想,他们会对你这次‘找乐子’的行为,非常感兴趣。”
汉斯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
他瘫在椅子上,额头的冷汗大颗大颗地滚落。
完了。
彻底完了。
他的未来,他的家庭,他的一切,都被这几张轻飘飘的纸,彻底压垮。
…
三号会议室。
烟味散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振奋。
张援朝站在主位前,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微微前倾。
他的脸上,是久违的,发自内心的赞许。
“十五分钟。”
他伸出一根手指,语气沉稳有力。
“从事件发生,到人犯控制,再到舆情封锁,总共用时不到十五分钟。”
“现场零负面报道流出,人证物证俱全,我们在第一时间就掌握了全部的外交主动权。”
他环视着会议室里的下属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相似的震惊与钦佩。
“同志们,这是一次教科书级别的危机处理。”
“‘利剑’小组,干得非常漂亮!”
掌声,先是稀稀拉拉响起,随即迅速变得热烈。
老刘坐在下面,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里透着光。
这时,一个之前负责对接高校的干事,看准时机,站了起来。
他想为自己之前力推的陆承找补几句。
“张局,听说华夏大学的志愿者精英队今天也在一线辛苦执勤……”
话音未落。
张援朝抬起手,掌声戛然而止。
他看着那个干事,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们很好。”
张援朝淡淡地说。
会议室里安静得可怕。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
“拍了很多宣传照片,充分展现了我们当代大学生的精神风貌。”
噗。
角落里,一个年轻的警员没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喷笑,又赶紧用手死死捂住嘴,憋得满脸通红。
紧接着,是几声刻意压低的咳嗽。
满堂都是心照不宣的轻笑。
那名站起来的干事,脸涨成了猪肝色,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句话。
就一句话。
陆承动用无数资源,声势浩大搭建起来的舞台,被轻描淡写地定义为一场——摆拍作秀。
…
京城,一家私人会所的顶层套房。
水晶吊灯的光芒,冰冷地洒在地板上。
陆承挂断了电话。
他那张永远保持着完美弧度的嘴唇,此刻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他的关系网,终于从市局的铜墙铁壁里,撬出了一丝信息。
一份语焉不详,被涂抹得七七八八的内部简报,刚刚传真过来。
他拿起那张还带着温度的纸。
他的视线在纸上飞快扫过。
当他看到那几个陌生的,他闻所未闻的词汇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大数据舆情预警?”
“预防性介入?”
“非接触性疏散?”
这是什么东西?
一种陌生的寒意,并非来自皮肤,而是直接从认知深处炸开,瞬间冻结了他的思维。
这已经不是运气好坏的问题了。
他原本以为,是自己剧本中的某个环节出了岔子,是那个Y国留学生偶然的爆发,抢走了他的风头。
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他不是被意外击败的。
他是被一个看不见的对手,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战术,彻彻底底地碾压了。
对方甚至没有出现在他的棋盘上。
对方直接掀翻了棋盘,然后用事实告诉他:你连玩这个游戏的规则都理解错了。
这是一种全方位的,他无法想象的,降维打击。
他引以为傲的布局,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阳谋,在对方面前,幼稚得像一场孩童的过家家。
啪!
他狠狠将那张传真纸拍在桌上!
极致的羞辱感和挫败感,让他的血液几乎要从皮肤下烧出来。
他抓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那压抑到极致的怒火,终于化作一声嘶吼,冲破了所有伪装!
“给我查!”
“我不惜一切代价!”
“把写这份预案的人,给我挖出来!”
“他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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