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选调生最终面试日。
整栋楼的空气都像是被抽干了,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走廊里人头攒动,却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住的铁屑,死死钉在那扇紧闭的会议室大门上。
“吱呀——”
木门开启的轻响,在此刻不亚于一声惊雷。
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陆承。
他身着熨帖的白衬衫,不见一丝褶皱。
袖口随意挽至小臂,露出的手腕线条分明,戴着一块低调而奢华的腕表。
他唇角噙着一抹完美的笑意,自信,从容,仿佛天生就该是掌控全场的王。
他不是刚结束一场决定命运的面试。
而是刚结束了一场由他主导的,无关紧要的会议。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被死死压在喉咙里。
几个女生甚至控制不住,发出梦呓般的低叹。
“完美……他简直是完美的化身……”
“状元,除了他还能有谁?”
陆承对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
他视线淡漠地掠过人群,在最末端的某个角落,极有深意地停顿了不足半秒。
随即,他迈开长腿。
在一片混杂着艳羡、嫉妒与敬畏的注视中,昂然离去。
秦峰站在人群的尽头,眼底一片清明。
他没有看陆承。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考生痴迷、崇拜的脸上。
那种理所当然,那种坚信陆承必胜的狂热。
这就是陆承的“势”。
也是陆承为他精心烹制的第一道开胃菜。
用自己无可挑剔的完美,来反衬他秦峰即将到来的,注定的狼狈。
“下一位,秦峰。”
一个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从门缝里探出头,声音干巴巴地念道。
唰!
顷刻间,走廊里所有人的视线,如同一百盏聚光灯,瞬间聚焦在秦峰身上。
有好奇,有怜悯。
但更多的,是一种准备看好戏的玩味。
在太阳的光芒之后,任何萤火的出场,都只会沦为笑柄。
秦峰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动作不疾不徐。
然后,他迈步向前,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走了进去。
迎接他的,是扑面而来的,一股冰冷的空调气流。
一张森然的长桌。
以及长桌之后,七八道如探针般冰冷、审视的目光。
巨大的房间,气氛却压抑得令人窒息。
秦峰踏入的瞬间,几个原本还在低声交谈的考官,动作划一地停下交流。
他们齐齐靠回椅背,双手交叉,置于身前。
这是一个审判的姿态。
秦峰的眼角,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他的视线,精准地落在了主位。
那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金丝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春风般和煦的笑容。
团中央,副部长,王立人。
秦峰的脑海中,陈晋给他的资料一闪而过。
那张和蔼可亲的笑脸,与档案里“笑面虎”三个字,无声地重叠。
这就是陆承送给他的,那张通往地狱的单程船票。
“秦峰同学,是吧?请坐。”
王立人微笑着抬手,动作斯文有礼。
秦峰拉开椅子,坐下。
腰背挺得如一杆标枪。
简短的自我介绍后,是几个无关痛痒的常规问题。
气氛始终没有回暖。
秦峰能清晰地感觉到,除了王立人还维持着表面的客气,其余几名考官,甚至懒得掩饰眼神深处的不耐烦。
他们只是在走一个流程。
一个结局早已写好的流程。
终于。
王立人放下了手中的简历,上半身微微前倾,十指交叉搭在桌上。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小秦同学,你的履历非常出色,对基层工作也很有见地,这一点我们都有目共睹。”
来了。
秦峰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如弓弦。
“但是,现在体制内有一种观点,”王立人的语速不快,字字清晰,带着一种长辈教诲晚辈的温和,“认为像你们这些名校的顶尖毕业生,不应该过早投身基层。”
“你们应该先到我们这样的大机关来,站在更高的层面,学习宏观政策的制定,把握国家发展的大方向。”
“如果太早陷入到基层那些具体、琐碎的事务中去,会过早地消耗掉你们的锐气和宝贵的才华。”
他的声音落下,尾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打着旋。
“对于这种观点,你怎么看?”
一瞬间。
整个面试场,陷入了坟墓般的死寂。
所有考官的笔,都停了。
他们齐刷刷地看向秦峰,那审视的目光里,终于不再掩饰,多了一丝看好戏的残忍。
这是一个完美的、不留一丝缝隙的陷阱。
回答应该去大机关?这是好高骛远,否定了自己之前所有的积累,更是暴露了与年龄不符的野心。
回答应该去基层?这是格局太小,眼界局限,辜负了华夏大学的培养,不堪大用。
左脚是深渊,右脚是地狱。
无论怎么选,都会被精准地贴上一个负面标签,成为他被淘汰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是阳谋。
这是死局。
秦峰沉默着。
一秒。
两秒。
三秒。
就在王立人镜片后,那一丝轻蔑即将彻底漾开时。
秦峰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没有众人预想中的任何一丝紧张或惶恐。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平静的,甚至称得上从容的笑意。
“王部长。”
他开口了。
“我认为,宏观与微观,从来就不是对立的。”
王立人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
秦峰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这正如一场完美的奥运安保。”
他抛出的切入点,让所有考官都愣了一下。
“我们既需要从顶层设计,拿出一份能够统筹全局、预测所有潜在风险的《快速反应机制报告》,这是宏观。”
他说出“快速反应机制报告”七个字时,旁边一位考官握笔的手指明显一紧。
“同时,”秦峰的目光扫过全场,“我们也需要一线的人员,对每一个可能在广场上引发群体骚乱的‘Y国留学生’,进行精准到个体的预防性介入,这是微观。”
当“Y国留学生”这个词从他嘴里吐出。
就连王立人脸上那张完美的笑容,都彻底僵住了。
这些词汇,这些案例,是高级别内部简报里才会有的核心内容!
这个学生,他怎么可能知道得如此详细?!
秦峰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思考的余地,声音陡然变得铿锵有力。
“只懂宏观,不懂微观,那是空中楼阁,再好的政策也永远落不了地!”
“只懂微观,不懂宏观,那是盲人摸象,一辈子都只能在琐碎的事务里打转,迷失方向!”
“所以,对我个人而言,去哪里,从来都不重要。”
话音未落,秦峰猛地站起身。
他对着长桌后的所有考官,深深一鞠躬。
“重要的是,无论身在何处,都能做到胸有大局,手有微操!”
“这,才是我在华夏大学,学到的真正的‘知行合一’!”
“我的回答,完了。”
房间里,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考官,包括王立人,都呆住了。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挺拔如松的年轻人,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设想过秦峰的所有反应,窘迫,慌乱,愤怒,语无伦次。
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他没有试图从陷阱里爬出来。
他直接把陷阱拆了,然后用陷阱的钢筋水泥,给自己当场铸了一座功勋碑!
这个反击,太过漂亮,也太过锋利!
王立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是被人当众狠狠抽了一记耳光。
他精心布置的必杀之局,就这样被对方用一种他根本无法反驳,甚至必须点头称是的方式,暴力破解!
一股巨大的羞辱感直冲天灵盖。
他几乎要失态,想用主考官的身份强行压下这个话题。
就在这时。
一个始终被所有人下意识忽略的声音,从房间最偏僻的角落,响了起来。
“小伙子。”
那声音不大,有些苍老。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让整个房间冰冷压抑的空气,都为之一变。
全场所有考官,包括正准备发难的王立人,身体像是被电击中,猛地一颤。
他们齐刷刷地,用一种近乎惊骇的目光,望向那个角落。
那是一个从面试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的老者。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式中山装,戴着老花镜,一直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仿佛早已睡着。
此刻,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动作很慢,很从容。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王立人额角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你说的那个报告,我看过。”
老者开口,声音平淡无波。
“写得有点意思。”
他抬起头。
那双看似浑浊的眼,此刻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第一次,清晰地倒映出秦峰的身影。
“现在,我问你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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