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考察团?
不,是掠夺者来了!
水泥事件的硝烟还未散尽,新的风暴已在天边成形。
一纸省里发来的传真,比任何红头文件都更迅猛地搅乱了盘龙县的政治浑水。
一支由长三角顶级资本组成的“商业考察团”,即将高调抵达云州省。
为期一周。
他们的重点目标,赫然是盘龙县。
考察方向:生态旅游与矿产资源开发。
省里对此的定性,是响应“西部大开发”的重大招商引资成果。
紧接着,一纸任命追随而至。
因跃进水库项目而颜面尽失的县委书记马建设,被省里亲自点将,担任此次接待工作的总负责人。
他官复原职了。
不,是权柄更胜往昔。
县委大院里,风向转得比翻书还快。
前几天还对马建设避如蛇蝎的干部们,此刻又一次紧紧围拢了过来。
马建设的办公室里,谄媚的笑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新换的顶级大红袍茶香,霸道地冲刷着走廊里残留的消毒水气味。
“还得是马书记!咱们盘龙县这回是要鲤鱼跳龙门了!”
“什么水库项目,修修补补能捞几个钱?这才是真正的大手笔,百亿投资啊!”
“秦峰那个愣头青,折腾半天还是小打小闹。跟马书记这招引凤筑巢一比,简直就是个笑话!”
马建设安坐在红木办公桌后,脸上挂着宽厚得体的笑容。
但他眼角眉梢那股死灰复燃的得意,早已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棋局,重回他的掌控。
并且这一次,他手里的棋子,不再是县里几个局长科长。
而是来自省城之外,连省里都要陪着小心的资本巨鳄。
消息传到项目办那栋破楼时,空气骤然冰冷。
“妈的!这姓马的真是属蟑螂的,打不死!”
王老三一拳砸在桌上,搪瓷茶缸发出刺耳的嗡鸣。
“他们这是釜底抽薪!我们刚把水泥的事掰扯明白,他们直接从上游断我们的根!”
张承业的脸皱得像块核桃,他指着墙上的地图,手指都在轻微发颤。
“生态旅游,矿产资源……全他妈在水库的上游集水区!这要是让他们胡搞,随便开个矿,建个度假村,污水一放,我们这水库就算修得跟铜墙铁壁一样,也只是一潭死水!”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秦峰身上。
秦峰很安静。
他手里捏着一份刚从李卫民秘书那要来的考察团成员名单。
他的手指,缓缓划过,最终停在一个名字上。
领队:卫哲。
哈佛商学院mbA,前华尔街顶级投行精英,现任“远景资本”执行董事。
秦峰对这个名字,骨子里都透着熟悉。
前世,这个叫卫哲的金融精英,正是陆承手中最锋利、最优雅的一把刀。
他总是以最文明的姿态,用最现代的手段,行最野蛮的掠夺。
他是陆承商业帝国版图上,最冷酷的急先锋。
他们,终究是来了。
陆承的阳谋,终于堂而皇之地摆在了台面上。
考察团抵达当天,盘龙县拿出了最高规格的欢迎仪式。
卫哲,人如其名,温文尔雅。
一身剪裁精良的定制西装,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身上那种精英气场,是盘龙县这种小地方从未出现过的。
欢迎会上,他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对盘龙县的生态环境赞不绝口,甚至还特意提到了跃进水库项目。
“秦副主任是吧?久仰大名。”
卫哲主动端起酒杯,穿过人群,走到被刻意安排在末席的秦峰面前,脸上是商业精英标准化的微笑。
“能以一己之力,撬动一个如此重要的民生工程,秦主任的能力和魄力,着实令人佩服。”
周围的县领导们,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眼神复杂。
秦峰站起身,神色平静地与他碰了下杯。
“卫总过奖,分内之事。”
“不,这绝非小事。”
卫哲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的灯光下,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
“一个地区的发展,既需要你们这样脚踏实地的建设者,也需要我们这种懂得资本运作的催化剂。我们远景资本,就是想看看,如何让盘龙县这块沉睡的宝地,爆发出它应有的价值。”
他话锋一转,图穷匕见。
“听说水库上游的山区,风景秀美,矿产资源也相当可观?我们对此,很感兴趣。”
秦峰的心,向下沉坠。
狐狸尾巴,露得比预想中更快。
“那些地方,是跃进水库的水源涵养地,生态环境极其脆弱。”
秦峰不卑不亢地回应。
“任何开发,都必须以保护生态为第一前提。”
卫哲笑了。
那是一种俯视的笑容,像在看一个天真而不懂事的孩子。
“秦主任,眼光要放长远。保护,是为了更好的开发。如果抱着金饭碗要饭吃,那不叫保护,那叫僵化,是懒政。”
他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秦峰的肩膀,凑到他耳边。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要看清时代的方向。”
“有些浪潮,不是你一个人能挡住的。”
说完,他便优雅转身,重新回到众星捧月的会场中心。
秦峰被孤立在角落,像一座礁石。
会议一结束,秦峰立刻冲进了县长李卫民的临时办公室。
“李县长!他们不是来投资的,他们是来掠夺的!”
秦峰开门见山,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急切。
“他们看中的,是水库上游的林权、土地和矿权!一旦让他们用极低的价格把这些拿到手,整个跃进水库的命脉,就等于攥在了他们手里!”
李卫民疲惫地揉着太阳穴,他面前的烟灰缸里,烟头已经堆成了小山。
“小秦,你的担心我都知道。但是,这是省里挂帅的重点项目!那个卫哲,昨天晚上直接跟省长通了电话!”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
“现在全省的眼睛都盯着我们,盯着这‘百亿投资’的大饼。谁敢在这个时候说一个‘不’字?”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毁了我们的根基!”
“那你有什么证据?”
李卫民一句话,把秦峰后面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他们所有手续都合法合规,打着‘投资开发’的旗号。你说他们要搞破坏,谁信?马建设今天在会上已经点了你的名,说你‘阻碍全县经济发展,嫉妒县委招商成果’!”
李卫min长长叹出一口气,站起身,走到秦峰身边。
“小秦,忍一忍。先集中精力把水库修好。只要大坝是牢的,天就塌不下来。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他们硬碰硬。”
秦峰沉默了。
他看着李卫民那张写满妥协与无力的脸,忽然意识到,这一次,他连一个能并肩作战的盟友都没有了。
在“招商引资”这面绝对正确的政治大旗下,他所有的警告,都显得那么刺耳,甚至可笑。
从李卫民办公室出来,秦峰没有回项目办。
他开着那辆破旧的北京吉普,一个人,一头扎进了通往水库上游的深山土路。
车轮卷起滚滚黄尘,像一条愤怒的龙。
他没有再去跟任何官僚争辩。
你打你的。
我打我的。
当晚,项目办的破楼里,灯火通明。
那群被外界视为“老弱病残”的队员,第一次被秦峰召集起来,开一个与水库工程本身无关的紧急会议。
“主任,咱们真就这么干看着?”
档案局的老刘,破天荒地没喝酒,眼睛熬得通红。
“是啊,秦主任,不能坐以待毙啊!”
卫生局的小孙也急了。
秦峰没有回答。
他走到墙边的地图前,拿起一支红笔,将水库上游那片广阔的山区,重重地圈了起来。
然后,他从包里,拿出了一沓连夜打印好的,崭新的文件。
文件的抬头,印着一行在场谁也看不懂的字。
《盘龙山生态旅游合作总社,暨未来收益权入股协议》。
他将文件分发到每个人手里。
“从明天开始,我们所有人,放下手里的勘探工作,全部进山。”
秦峰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卫哲的团队在用钱收地,我们没他们有钱。”
他看向窗外墨色的群山轮廓。
“但我们有他们没有的东西。”
“我们有时间,有腿,更有人心。”
“我们要赶在他们前面,走遍这山里的每一个村子,每一户人家。”
“告诉他们,地,不要卖。林权,也不要卖。”
老刘翻着手里的协议,满脸都是困惑。
“不卖?拿什么跟人家说?卫哲那边给的可是真金白银。”
“我们给他们一个更大的饼。”
秦峰的指尖,重重点在“入股协议”四个字上。
“我们不要他们的地,我们邀请他们,用自家的土地、林权,来‘入股’。”
“成立一个属于山里人自己的,全员持股的‘盘龙山生态旅游合作总社’。”
“我们向他们承诺,未来这里旅游开发的所有利润,所有村民,都将按照自己的股份,永久分红。”
整个办公室,瞬间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秦峰这个疯狂的想法,震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这哪里是合同。
这分明是在画一个遥远到看不见边的梦。
就在卫哲的团队带着成箱的现金和强势的收购合同,以为可以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拿下整个盘龙山上游时。
他们惊愕地发现。
几乎每一个村的村口,都站着一个他们最不想见到的人。
秦峰和他那支“老弱病残”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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