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五层。
徐立从灌满海水的竖井通道中浮出，爬上了一个略高于水面的金属检修平台。
平台边缘仍有积水，但上方是一个尚未被海水完全淹没的隔离区。
空气浑浊、潮湿，带着浓重的锈味和霉菌气息，但勉强可以呼吸——显然这里的密封结构当年做得极好，在研究所废弃后仍保留了部分气密性。
他吐出含着的“海心髓”残渣，深深吸了一口这二十年来无人呼吸过的空气。
怀里的铜钱已烫得惊人。
像一颗快要烧穿胸膛的火炭。
战术手电的光束刺破黑暗。
照亮了平台尽头一扇半掩的高压气密门。
门上有暴力破拆的痕迹。
二十年前的痕迹。
他推开门。
里面是一个不大的密闭房间。
房间中央，立着一台老式的主机服务器。
机壳锈蚀，指示灯早已熄灭。
但服务器上方……
悬浮着一团微弱的光。
光的中心，是一枚残破的铜钱虚影。
和他怀里那枚【乾坤一炁钱】，一模一样。
只是更透明，更破碎。
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
“这是……”
徐立的声音哽住了。
他认得这光芒。
那是母亲独有的能量频率。
温暖，包容，像春日的阳光。
“孩子……”
一个温柔的声音，突然在房间里响起。
徐立浑身一震！
猛地抬头！
那团光里，缓缓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白衣，长发，眉眼温婉。
林素云。
他的母亲。
二十年前就已经离开的母亲。
“妈……”
徐立的声音在颤抖。
他想冲过去。
想抱住那道光。
他想扑过去，像每一个被噩梦惊醒的七岁孩子那样，把头埋进那个怀抱。
他想把这么多年所有的委屈、孤独、还有终于走到她面前的这一刻，吼给她听。
光团中，林素云的虚影轻轻摇头，温柔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二十年时光，落在他满是泪痕的脸上。
“别过来。”
林素云的虚影轻声说。
她的声音很轻，像风中的残烛。
“这只是我留下的一缕意识。”
“靠这里的残余能量场，维持了二十年。”
“能量快耗尽了。”
她看着徐立，眼神里满是温柔和愧疚。
“对不起，孩子。”
“妈妈没能陪着你长大。”
徐立摇头。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我不怪你。”
“我只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林素云的虚影微微波动。
像是陷入了回忆。
“深蓝研究所……是‘心源脉动’的天然观测点。”
“我和你父亲在这里工作，研究海洋生物的情绪能量，想找到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方法。”
“但后来……我们发现了一件事。”
她的声音变得凝重。
“情绪能量，可以被大规模定向抽取。”
“并且……武器化。”
“司空晦，我的师兄，他发现了这个秘密。”
“他背叛了我们，背叛了整个紫枢阁。”
徐立握紧了拳头。
“他做了什么？”
林素云的虚影看向房间深处。
那里，有一台更大的设备。
设备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但隐约能看到，上面连着无数导管。
导管延伸进墙壁，不知道通往哪里。
“他在利用‘心源脉动’，滋养某种东西。”
“某种……本来不该存在的东西。”
“它快醒了。”
她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恐惧。
“孩子，你听好。”
“三层的中枢，是司空晦改造过的‘主共鸣器’。”
“但在它的核心，我偷偷备份了所有关键数据。”
林素云的虚影抬起手，指向那台老服务器，声音愈发微弱却清晰。
“密码是你父亲的生日——1970年3月21日。”
她看着徐立，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温柔与一丝遗憾，仿佛在透过他，看着那个她深爱的男人。
“倒过来是 。”
“然后，用你的铜钱贴近感应器，它会读取独有的能量签名，作为第二重验证。”
“这是我们……一家三口才能打开的锁。”
徐立的心脏像是被重锤击中，又酸又胀。
1970年3月21日。
这串数字，他从未在任何档案、任何人口中听说过。
这是父亲生命的起点，是父母爱情的注脚，如今成了他通往真相的钥匙。
徐立的心脏狂跳。
“妈，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林素云的虚影摇了摇头。
“我没能看到最后。”
“司空晦发现了我的调查。”
“他……动手了。”
虚影的光芒，开始剧烈闪烁。
越来越暗淡。
“孩子，拿走数据，毁掉这里。”
“绝对不能让那个东西醒过来。”
“否则……”
她的话没说完。
虚影已经开始消散。
像风中残烛，即将熄灭。
“妈！”
徐立冲上前。
想抓住那团光。
但他的手，穿过了虚影。
只抓到一片冰冷的空气。
“还有最后一件事……”
林素云的虚影，用尽最后的力量，凝视着徐立。
她的眼神，温柔得让人心碎。
“你父亲他……真的很爱你。”
“他给你取名叫‘立’，是希望你顶天立地。”
“但更希望你能……平安快乐。”
“别被仇恨吞噬。”
“要像你父亲一样，做个温暖的人。”
“爱是守护，不是占有。”
“记住了……”
声音，彻底消散。
光团熄灭。
那枚残破的铜钱虚影，化作点点星光，飘散在空气里。
只有那台老服务器，还在沉默地立着。
像一座墓碑。
埋葬着一个母亲，二十年的等待。
徐立跪在地上。
眼泪砸在冰冷的地面。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台服务器。
外壳冰凉。
但里面，有母亲留下的温度。
“妈……”
他轻声说。
“我来了。”
“我来带你回家。”
……
与此同时。
地下三层。
夜鹰和五名外卫，已经抵达中枢外围。
巨大的金属门前，站着两座自动炮台。
炮台的感应器，正发出微弱的红光。
“检测到入侵者。”
冰冷的电子音响起。
“执行清除程序。”
炮台瞬间转向！
炮口凝聚起刺眼的蓝光！
“散开！”
夜鹰低吼！
五人瞬间分散！
轰——！
蓝色的能量束擦着夜鹰的肩膀飞过！
撞在身后的墙壁上！
炸开一个大洞！
“这是……”
夜鹰瞳孔收缩！
他看到炮台的底座上，印着一个熟悉的logo。
星锐科技的logo。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
“灵能感应炮台·原型机”。
秦子怡的技术。
被用在这里，当成了看门狗。
“妈的……”
一名外卫咬牙。
“这玩意儿的反应速度太快了！”
“我们的弩箭打不穿它的护盾！”
夜鹰迅速观察。
炮台的护盾，是基于情绪能量调制的。
对物理攻击抗性极高。
但对灵能攻击……
他想起出发前，沈清舞交给他们的破灵弩箭。
“所有人，换破灵箭！”
“瞄准炮台的能源核心！”
“三、二、一——放！”
六支弩箭同时射出！
箭头上，刻着细密的破魔符文！
嗤——！
箭矢贯穿护盾！
钉入炮台的能源舱！
轰隆——！
两座炮台同时炸开！
碎片四溅！
但爆炸的巨响，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回荡。
传得很远。
“糟了……”
夜鹰脸色一变。
“暴露了。”
果然——
远处的黑暗里，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
还有机械关节转动的摩擦声。
更多防御单元，正在赶来。
……
地下五层。
徐立已经站起来。
擦干了眼泪。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母亲的嘱咐，还在耳边回响。
拿走数据。
毁掉这里。
绝对不能让那个东西醒过来。
他走到服务器前。
按照母亲的指引，输入密码。
父亲生日的倒序。
加上铜钱的能量签名——他将怀里的铜钱贴在识别器上。
嗡——！
服务器发出了低沉的轰鸣。
二十年来第一次启动。
屏幕亮起。
显示出一个进度条。
“数据解密中……1%……2%……”
很慢。
但稳定。
徐立握紧了紫藤刃。
转身，看向门外。
他知道，夜鹰那边已经打响了。
他必须尽快拿到数据。
然后去三层。
摧毁那个该死的中枢。
还有……母亲说的“钥匙”。
就在这时——
耳机里，传来夜鹰急促的声音。
“徐先生！我们被包围了！”
“至少八个自动防御单元，还有两个……像是活体改造的东西！”
“它们移动速度太快！我们被压制在掩体后！”
徐立眼神一冷。
“坚持住。”
“我马上到。”
他看了一眼进度条。
已经到30%。
还需要时间。
但夜鹰他们等不了。
他深吸一口气。
从怀里取出第二枚海心髓晶体。
捏碎。
晶体里的能量，瞬间涌入四肢百骸。
【乾坤一炁钱】的搏动，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
仿佛在回应他的决心。
“妈……”
他轻声说。
“再等我一会儿。”
“等我……把这里打扫干净。”
数据，他要拿。
人，他要救。
中枢，他要毁。
那个不该存在的东西……
他更要亲手掐灭。
徐立转身，走向门口。
脚步坚定。
背影决绝。
像个战士。
像个儿子。
像个……要去完成母亲遗愿的男人。
地下三层的战斗声，越来越近。
但徐立心里，只有一片冰冷的杀意。
“司空晦……”
他低声念着那个名字。
“你占了我父母工作的地方。”
“用了他们的研究。”
“还把我母亲逼到留下意识残像，苦等二十年……”
“这笔账——”
他的手指，抚过紫藤刃冰冷的刀锋。
“该清了。”
（第136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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