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听涛别院后山凉亭。
夕阳把云层染成血色。
秦子怡站在凉亭边缘，看着远处的大海。
她换了一身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
头发扎成马尾，脸上没有化妆。
三天没怎么睡，眼圈很重。
但眼神很清。
那种把所有情绪都烧干之后的清。
脚步声传来。
徐立独自走上石阶。
他在凉亭外停下。
两人隔着五步距离。
“来了。”
秦子怡先开口。
声音平静。
“嗯。”
徐立走进凉亭。
“坐。”
秦子怡指了指石凳。
自己也在对面坐下。
中间隔着一张石桌。
桌上什么都没有。
只有夕阳的余晖。
“三天时间到了。”
徐立看着她。
“你想好了？”
“想好了。”
秦子怡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银色存储盘。
放在桌上。
推过去。
“这里面。”
她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很清晰。
“是所有外流技术模块的完整分析报告。”
“赵家所有系统的权限密钥和后门清单。”
“逐光会通讯加密的特征库和破解思路。”
“还有……”
她顿了顿。
“我整理的，司空晦技术体系的初步漏洞分析。”
徐立没有去拿存储盘。
“条件呢？”
他问。
秦子怡看着他。
看了很久。
“三个条件。”
她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我提供的所有技术。”
“只能用于防御和破解。”
“不能用来制造主动攻击性武器。”
徐立点头。
“可以。”
“第二。”
秦子怡收回一根手指。
“等所有事情结束。”
“如果我还活着。”
“允许我在监管下，从事正向技术研究。”
“医疗，环保，教育……什么都行。”
“但不能再做武器。”
“不能再做任何可能伤害人的东西。”
徐立再次点头。
“可以。”
“第三。”
秦子怡收回最后一根手指。
手有些抖。
但她握紧了。
“私人请求。”
她看着徐立。
眼神里有什么东西在烧。
“我能……”
“再拥抱你一次吗？”
“像大学时那样。”
她声音很轻，但很稳。
“就当是……”
“为我这场漫长的、错误的单恋。”
“举行一场葬礼。”
凉亭里安静下来。
只有风吹过竹林的声音。
沙沙的。
像在叹息。
徐立看着她。
看了很久。
然后，他缓缓站起身。
走到她面前。
“好。”
一个字。
秦子怡的眼泪瞬间涌出来。
但她没哭出声。
只是站起来，张开手臂。
徐立也张开手臂。
两人轻轻拥抱。
像多年未见的老友。
像即将永别的故人。
秦子怡把脸埋在徐立肩头。
身体开始颤抖。
“对不起……”
她哭着说。
“徐立，对不起……”
“当年……当年如果不是那场实验室事故……”
“如果不是那个匿名电话……”
“我们会不会……”
她说不下去了。
哭得浑身发抖。
徐立轻轻拍着她的背。
像在安慰一个孩子。
但他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涌。
“匿名电话？”
他轻声问。
秦子怡抬起头，泪眼模糊。
“我这三天……在星锐的底层日志里……”
“发现了司空晦十年前植入的操纵记录。”
她吸了吸鼻子。
声音破碎。
“当年导致我们分手的实验室事故……”
“是人为的。”
“那个匿名电话，说你移情别恋……”
“也是伪造的。”
“全是司空晦导演的。”
她看着徐立，眼神里全是痛。
“他为了测试你的情绪反应……”
“为了切断你所有不稳定的情感纽带……”
“为了让你……变成他想要的‘样本’……”
“他毁了我们。”
徐立站在那里。
一动不动。
但他的手，握紧了口袋里的铜钱。
铜钱在发烫。
滚烫。
像要烧起来。
所有过往的疑惑。
所有想不通的细节。
所有“为什么”。
在这一刻，全部串联起来。
原来如此。
原来从一开始。
他们就是棋盘上的棋子。
连感情……
都是被操纵的。
“如果不是他……”
秦子怡看着他，眼泪不停往下掉。
“现在站在你身边的人……”
“会不会是我？”
这个问题。
她憋了十年。
今天终于问出来了。
徐立松开手。
后退一步。
拉开距离。
他看着秦子怡。
眼神复杂。
有痛，有怒，有怜悯。
但唯独没有后悔。
“我会让操纵我们命运的人付出代价。”
他一字一顿。
“为我们所有人。”
“讨一个公道。”
秦子怡看着他。
看着他眼神里的坚定。
看着那份已经不属于她的温柔。
她懂了。
彻底懂了。
“但我们的路……”
她惨笑。
“从被篡改的那天起。”
“就注定不同了。”
徐立点头。
“保重。”
两个字。
为这段纠缠了十年的感情。
画上句号。
秦子怡擦干眼泪。
从口袋里又拿出一个存储盘。
放在石桌上。
“这个也给你。”
“星锐所有原始技术档案。”
“包括……”
她顿了顿。
“司空晦当年资助我时，留下的所有痕迹。”
徐立收起存储盘。
“接下来，你准备做什么？”
“赎罪。”
秦子怡说得很简单。
“我会加入你们的技术团队。”
“做首席顾问。”
“用我剩下的时间……”
“把被他扭曲的技术，一点点纠正回来。”
徐立点头。
“清舞会和你对接。”
“好。”
秦子怡最后看了他一眼。
然后，转身。
走下石阶。
没有回头。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很长。
像一场漫长的告别。
……
山脚下。
秦子怡在竹林阴影里站住了。
她看着旁边流淌的山泉水。
泉水很清，能看到底下的鹅卵石。
她蹲下身，双手捧起冷水。
泼在脸上。
冰凉刺骨。
让她打了个寒颤。
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泉水还是泪水。
她看着水中的倒影。
看着自己红肿的双眼。
看着那个曾经骄傲、现在却破碎不堪的自己。
看了很久。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
再缓缓吐出。
把所有的颤抖。
所有的泪水。
所有的不甘和悔恨。
全部锁进心底最深处。
她站起身。
整理了一下衬衫的领子。
把马尾重新扎紧。
脸上换上技术人员应有的平静表情。
眼神重新变得专注。
然后，她迈步。
走向技术分析室。
……
技术分析室。
沈清舞看着监控画面。
画面定格在凉亭里相拥的瞬间。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握成了拳。
但很快，又松开了。
她不是不介意。
而是明白。
有些伤口，需要这样的告别才能愈合。
有些执念，需要这样的仪式才能埋葬。
她看着秦子怡走下石阶。
看着那个曾经的情敌，如今满身破碎。
轻轻叹了口气。
“她其实……也挺可怜的。”
林澈站在旁边，小声说。
“被利用得这么彻底。”
“嗯。”
沈清舞关掉监控画面。
转过身。
“但可怜之人，也有可恨之处。”
“她选错了路。”
“现在回头……”
她顿了顿。
眼神变得坚定。
“还不晚。”
她对林澈说。
“准备好接待秦顾问。”
“从今天起。”
“她是伙伴，不是敌人。”
林澈点头。
“明白。”
门在这时开了。
秦子怡走进来。
眼睛还有些微红。
但表情已经彻底平静。
像换了个人。
“沈总。”
她走到沈清舞面前。
声音平稳。
“我准备好了。”
沈清舞看着她。
看着那双已经收拾好所有情绪的眼睛。
看了几秒。
然后，伸出手。
“欢迎加入。”
秦子怡握住她的手。
握得很紧。
掌心有薄茧，那是常年敲键盘留下的。
“谢谢。”
“不客气。”
沈清舞松开手。
“工作已经安排好了。”
“你先带团队，解析‘全球情绪净化场’的蓝图。”
“我们需要知道那东西的具体运作机制。”
“以及……”
她顿了顿。
眼神锐利。
“怎么摧毁它。”
秦子怡点头。
“交给我。”
她走到主控台前。
坐下。
动作干净利落。
插入存储盘。
数据流在屏幕上展开。
全球十二个节点。
深蓝母站。
能量收集网络。
净化场启动协议……
秦子怡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眼神专注得可怕。
技术团队的成员围在旁边。
安静地看着。
没人说话。
只有键盘敲击声。
噼里啪啦。
像雨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窗外，天色彻底黑了。
分析室里只听到键盘声。
和偶尔的低声讨论。
突然——
秦子怡的手停了下来。
她盯着屏幕上的一个模块。
眼睛瞪大。
脸色一点点变白。
“不对……”
她喃喃道。
声音发紧。
“这不对……”
“秦顾问，怎么了？”
一个技术人员问。
秦子怡没有回答。
她快速调出另一个分析窗口。
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输入一连串复杂指令。
数据流疯狂滚动。
像瀑布。
三分钟后。
她猛地站起来。
椅子向后倒去，砸在地上。
砰！
巨响在安静的分析室里炸开。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秦顾问？！”
沈清舞快步走过来。
秦子怡转过身。
脸色惨白如纸。
嘴唇在抖。
手也在抖。
“这不是‘净化’装置……”
她指着屏幕，声音发颤。
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是一个……情绪能量‘引爆器’！”
分析室里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什么？”
沈清舞的声音都变了。
秦子怡指着蓝图的核心模块。
手指颤抖得厉害。
“你们看这里……”
“能量收集网络，确实在吸收全球负面情绪。”
“但储存结构不是稳态的……”
“是临界态！”
她调出能量流向图。
红色线条像血管一样，连接着十二个节点。
“所有收集来的情绪能量，被压缩在十二个节点里。”
“像十二个……装满炸药的火药桶！”
“而深蓝母站……”
她放大母站的结构。
一个复杂的触发协议，隐藏在层层伪装下。
“这里有个触发协议！”
“当能量达到某个临界点……”
“它会一次性引爆所有节点！”
秦子怡看向沈清舞。
眼神里全是恐惧。
真正的恐惧。
“他的目的不是净化……”
“是屠杀！”
“是让全球十二个主要城市的人……”
“在同一时间，精神崩溃！”
（第150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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