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崖前线指挥所，是临时在岛内岩洞里开辟的空间。
岩壁还带着开凿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土腥味。
但此刻，这里聚集了所有人。
徐立站在全息沙盘前，眼神平静得像深潭。
沈清舞在他身侧，手里拿着一沓刚打印出来的监控报告。
林景渊和林景岳坐在左侧的折叠椅上，两位老人腰背挺直，像两棵扎根在山崖上的古松。
李国良站在右侧，正用战术平板核对物资清单，手指划过屏幕的速度快得惊人。
秦子怡独自坐在角落的主控台前。
她面前的六块屏幕上，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
夜鹰小队守在岩洞入口。
十二名队员全副武装，紫藤刃在战术背带上泛着幽光。
没有人说话。
只有服务器运转的低沉嗡鸣，和岩洞外隐约传来的海浪声。
“人都齐了。”
徐立打破沉默。
声音在岩洞里回荡，清晰而沉稳。
“最后确认一遍部署。”
他指向沙盘上望海崖的立体模型。
“心源守护大阵，由我主控，大外公辅助。”
“阵法覆盖全岛，核心阵眼在山顶平台，阵基十二处，全部由心源玉支撑。”
“妈妈留下的灵韵加持，阵法强度提升三倍。”
徐立的手指重重敲在沙盘边缘，发出清脆一响。
“阵法能量自灵韵完全融入起激活，其巅峰威力，仅能维持十二个时辰。”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岩洞里的每一张脸。
“而司空晦的抵达时间，根据秦顾问的监测，正好卡在这十二个时辰的末尾。”
“也就是说——”
徐立的声音沉冷如铁。
“从他降临的那一刻起，我们只有这最后的十二个时辰。”
“要么在时限内彻底击溃他。”
“要么……”
他顿了顿。
“阵法崩散，我们将失去最大的依仗。”
岩洞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听懂了这句话的分量。
这不是持久战。
这是一场必须速战速决的生死局。
徐立的手指移到沙盘外围。
“物理干扰层，李叔负责。”
“三套大型电磁阵列已启动，无人机群完成最后调试，海底缆线切断预案待命。”
“一旦交战，这片海域会在三分钟内变成信息孤岛。”
最后，他指向沙盘上那些若隐若现的蓝色光点。
“数字迷域，秦顾问主持。”
“迷域与阵法已完成灵能桥接，形成三重叠加领域。”
“覆盖范围，半径五公里。”
“功能包括：信号扭曲、感知干扰、数据入侵、以及……”
徐立顿了顿。
看向角落里的秦子怡。
秦子怡没有回头。
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徐立收回目光。
“以及最后的‘归零协议’。”
岩洞里的空气凝滞了一瞬。
所有人都知道那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但没有人说破。
“敌方动态。”
徐立切换沙盘显示。
屏幕上出现望海崖周边的实时监控画面。
“雾中鬼于四小时前‘控制’了岛西侧的一处废弃观测站。”
“他以为那里是我们的备用指挥所。”
徐立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实际上，那是我们预设的监控区。”
“他带去的十二名黄字序列成员，所有通讯信号、能量波动、甚至生物体征，都在秦顾问的监控之下。”
画面切换。
显示出一张模糊的卫星照片。
照片上一艘改装过的货轮，正从公海驶向碧波府方向。
“地字贰号在这艘船上。”
“伤势未愈，但杀意检测指数——突破阈值。”
“随行还有三十名逐光会精锐，全部配备灵能外骨骼。”
林景岳冷哼一声。
“残兵败将。”
“上次没死透，这次送他来彻底了断。”
徐立没有接话。
他继续切换画面。
这次显示的是整个东亚海域的态势图。
十几个红色光点，正从不同方向，悄然向碧波府海域移动。
“逐光会东亚分部，能动用的力量全部出动了。”
“预计抵达时间，在司空晦降临后的两小时内。”
“他们的任务是——外围清场，切断我们的退路。”
李国良咧嘴笑了。
笑容里满是狠厉。
“退路？”
“老子压根就没打算退。”
他拍了拍腰间鼓囊囊的战术包。
“炸药管够。”
“大不了，把这岛炸沉了，谁也别想走。”
这话说得凶狠。
但岩洞里的气氛，反而松了一分。
徐立关掉沙盘。
转身看向所有人。
“战术推演，到此为止。”
“该说的，该准备的，都已经做了。”
“现在……”
他深吸一口气。
“是时候交代最后的话了。”
岩洞里再次陷入寂静。
这次连服务器的嗡鸣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林景渊第一个站起来。
老人走到徐立面前，伸出苍老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徐立，大外公没什么好交代的。”
“就一句——”
“活着回来。”
“素云在天上看着呢。”
“别让她……再哭一次。”
说完，老人转身走回座位。
背影像一座沉默的山。
林景岳第二个走过来。
他没有拍徐立的肩膀。
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
“小子，你比你爹有种。”
“你爹当年要是有你这股狠劲，也许……”
他没说完。
摇了摇头，也回去了。
李国良走过来，直接给了徐立一个熊抱。
力道大得让徐立咳嗽了两声。
“小子，记住——”
“打不过就跑，不丢人。”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你李叔我当年混码头，能活到现在，就靠这三个字：不要脸。”
他松开徐立，咧嘴笑。
“所以真到了绝路，别硬撑。”
“跑。”
“我们给你断后。”
徐立看着李国良的眼睛。
缓缓点头。
“我记住了。”
李国良满意地拍拍他的背，也退开了。
然后，是秦子怡。
她没有起身。
只是从主控台前转过头，看向徐立。
眼神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徐立，该说的，我都跟清舞姐说了。”
“没什么需要补充的。”
“只提醒你一点——”
“司空晦的战甲，核心能量源在左胸第三肋间隙。”
“那是十五年前的设计缺陷，他至今没修复。”
“因为修复需要拆解整个战甲，耗时三个月。”
“而他认为，没人能逼他到需要修复的那一步。”
秦子怡顿了顿。
“所以，那是唯一的弱点。”
“瞄准那里。”
“用你最强的力量。”
“一击。”
“必杀。”
说完，她转回头，继续盯着屏幕。
仿佛刚才那番话，只是例行公事的技术通报。
徐立看着她单薄的背影。
沉默了三秒。
然后轻声说：
“谢谢。”
秦子怡没有回应。
但她的肩膀，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
最后，是沈清舞。
她没有在岩洞里说话。
只是拉起徐立的手，走向岩洞外的海滩。
其他人默契地留在原地。
给这对夫妻，最后一点独处的时间。
……
夜幕低垂。
海面平滑如镜，倒映着满天星斗。
远处的望海崖山顶，心源大阵散发着柔和的金紫色光晕。
像一座灯塔。
也像一座墓碑。
沈清舞和徐立并肩站在海边。
潮水轻轻漫过他们的脚踝，又缓缓退去。
“清舞。”
徐立轻声开口。
“嗯？”
“你怕吗？”
沈清舞转过头，看着他的侧脸。
星光下，他的轮廓清晰而坚定。
“怕。”
她说得很坦然。
“怕你死。”
“怕我也死。”
“怕我们死了，清悦怎么办，妈怎么办，沈家怎么办。”
“怕了很多很多。”
她顿了顿。
“但更怕的是——”
“如果今天我们退缩了，往后余生，每一天都会活在后悔里。”
“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站出来。”
“后悔为什么没有为爸妈报仇。”
“后悔为什么……没有守住该守住的东西。”
徐立握紧她的手。
掌心温热。
“我不会死。”
他说。
不是安慰。
是陈述。
“司空晦必须死，但我必须活。”
“因为我答应过你——”
“要陪你白头到老。”
“要看着清悦出嫁。”
“要帮沈家重塑辉煌。”
“这些承诺，我还没兑现。”
沈清舞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下来。
她没擦。
只是从怀里掏出一枚东西。
那是一枚普通的铜钱仿制品。
黄铜材质，边缘有些磨损，中间方孔穿着红绳。
“这个给你。”
她把铜钱戴在徐立的脖子上。
动作很轻，很慢。
“真品要用来战斗，不能戴在身上。”
“所以我去庙里求了这枚仿制品。”
“开过光的。”
“老和尚说，能保平安。”
徐立低头看着胸前的铜钱。
然后抬头，看着沈清舞通红的眼睛。
“清舞。”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这次我真的回不来了——”
“闭嘴。”
沈清舞捂住他的嘴。
手指冰凉，却在颤抖。
“没有如果。”
“你必须回来。”
“因为——”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声音却异常坚定。
“我在家等你。”
“永远等。”
徐立看着她。
看了很久。
然后伸手，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
“好。”
“我答应你。”
“一定回来。”
海风吹过。
带着咸湿的水汽，和远方隐约的雷声。
暴风雨，快来了。
……
两人回到岩洞时，所有人都已进入最后的备战状态。
林景渊和林景岳在闭目养神，呼吸绵长。
李国良在检查炸药，动作一丝不苟。
夜鹰小队在入口处轮值警戒，眼神锐利如鹰。
秦子怡依然坐在主控台前。
但她的屏幕上，此刻只剩下一个画面——
全球监控系统的能量雷达图。
图上，代表碧波府坐标的绿色光点静静闪烁。
周围一片空旷。
万籁俱寂。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等待什么。
突然。
雷达图边缘，太平洋深处。
一个猩红色的光点，毫无征兆地跃出！
光点的亮度，瞬间压过了屏幕上所有其他信号！
移动速度，快得突破常识！
轨迹，笔直——
射向碧波府坐标！
秦子怡猛地坐直身体。
瞳孔收缩。
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调出所有验证数据。
三秒后。
她深吸一口气。
按下了通讯频道的全域广播键。
声音通过扬声器，传遍岩洞每一个角落。
清晰。
冰冷。
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战意。
“检测到超高能目标……”
“能量签名匹配完毕——”
“是司空晦。”
“他……”
秦子怡顿了顿。
然后一字一顿，吐出最后两个字：
“来了。”
岩洞里。
所有人同时睁开眼睛。
徐立缓缓起身。
胸前的铜钱仿制品，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他看向岩洞外。
看向那片越来越近的猩红。
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终于……”
“等到你了。”
（第162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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