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宅外围的生活,远比王烁想象中更加压抑和警惕。这里没有外围区域那种赤裸裸的暴力与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形的、森严的等级和无处不在的监视。他负责的工作包括打扫内宅外部的庭院、擦拭栏杆、以及协助搬运一些不重要的日常物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定,内宅主体建筑——那栋戒备森严的三层别墅,对他而言仍是禁区。
苏奇督显然并未完全信任他。王烁能感觉到,暗处总有目光在审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表现得如同一个最本分、最寡言的仆人,勤恳,麻木,对超出权限的事物从不投以多余的好奇。
梅似乎对他这个“救命恩人”多了几分关注。偶尔在庭院里遇见,她会停下脚步,用她那带着口音的中文问上一两句。
“阿成,你的伤好了吗?”
“这里还习惯吗?”
“比在外面搬东西要轻松点吧?”
王烁总是低着头,用最简短的词语恭敬回答:“好了,谢谢大小姐。”“习惯。”“轻松多了,谢谢大小姐关心。”
他的恭敬和疏离似乎让梅有些无趣,但那双清澈眼眸中的好奇却并未减少。她在这个充满算计和血腥的环境里长大,见过太多谄媚、恐惧和贪婪的眼神,像“阿成”这样沉默、木讷却又在关键时刻爆发出惊人勇气和敏捷的人,是她从未接触过的类型。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王烁正在擦拭庭院边缘一座凉亭的柱子,系统突然在视野中弹出警示:
【检测到异常通讯信号波动,源点:内宅二楼东侧书房(苏奇督常用)。信号加密等级高,伴有短暂武器系统认证密钥交换特征。】
【分析:可能在进行重要通讯或远程安防指令确认。】
王烁心中一动,手上动作不停,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别墅二楼。那里窗帘紧闭,看不出端倪。
就在这时,别墅大门打开,苏奇督在一名贴身副官和两名精锐护卫的陪同下,大步走了出来。他脸色不太好看,似乎刚才的通讯并不愉快。梅跟在他身后,似乎想说什么。
“爸爸,您答应今天下午陪我去马场看看新到的那匹小马的!”梅的语气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改天!”苏奇督不耐烦地挥挥手,脚步不停,“我有点急事要去码头那边处理一下,你自己去玩。”
“又改天!您每次都这么说!”梅不满地跺了跺脚。
苏奇督没理会女儿的小情绪,对副官吩咐道:“让车队准备好,立刻出发。另外,通知‘屠夫’,加强园区警戒,尤其是内宅周边,我不在的时候,任何可疑动静,直接处理!”
“是,将军!”副官立刻应道,拿出对讲机开始传达命令。
“屠夫”?王烁记下了这个名字,这应该就是内保队的实际负责人,一个只听命于苏奇督的狠角色。
苏奇督的车队很快驶离了内宅区域。梅气鼓鼓地站在原地,看着父亲离开的方向,显得有些失落和无聊。她看了看空旷的庭院,目光落在了正在擦拭柱子的王烁身上。
“阿成!”她喊了一声。
王烁停下动作,转过身,微微躬身:“大小姐。”
梅走到他面前,打量了他几下:“别擦了,无聊。你陪我去马场。”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王烁愣了一下,去马场?这超出了他目前的工作范围,也意味着要离开相对熟悉的内宅外围区域。
“大小姐,这……不合规矩。我只是个下人……”他试图委婉拒绝,不想节外生枝。
“什么规矩不规矩,我说了算!”梅扬了扬下巴,“我看你手脚还算稳当,帮我牵牵马总行吧?难道你怕马?”
“不是……”王烁低下头,心中快速权衡。陪同梅去马场,虽然有一定风险,但也是一个观察园区其他区域、尤其是可能接触到更多信息的机会。而且,这是梅主动提出的要求,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规避一些嫌疑。
“那就走吧!”梅不等他再拒绝,转身就朝内宅侧门的方向走去,她的女护卫立刻跟上。
王烁无奈,只能放下手中的抹布,默默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园区内部设有小型马场,位于核心区域与外围区域的交界地带,靠近一片稀疏的林地。这里养着几匹苏奇督弄来的好马,供他自己和少数亲信消遣。
马场的气氛比内宅轻松一些,但也布满了明哨暗岗。梅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径直走向马厩,马夫早已恭敬地等候在一旁。
“把我的‘追风’牵出来。”梅吩咐道,又指了指王烁,“给他找一匹温顺点的,让他跟着。”
王烁沉默地接过马夫递来的缰绳,那是一匹看起来还算老实的棕色母马。他翻身上马的动作刻意显得有些生疏笨拙,符合“阿成”这个山地农民出身、可能骑过驴或骡子但不太精通骑术的设定。
梅骑术娴熟,她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率先小跑起来,女护卫紧随其后。王烁催动马匹,不紧不慢地跟着。
他们在马场边缘的跑道上慢跑了几圈,梅似乎心情好转了一些,偶尔会回头看看王烁笨拙控马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
“喂,阿成,你以前真的只种地和跑山货?”梅放缓速度,让马匹与王烁并行,好奇地问道,“我看你反应那么快,不像普通人。”
王烁心中警惕,面上却露出憨厚的表情:“山里……野兽多,有时候也得跑得快才行。”
“是吗?”梅显然不信,但也没有追问,转而说道:“这里比里面舒服多了,至少能闻到点青草的味道,而不是……那种让人恶心的味道。”她皱了皱鼻子,没有明说“那种味道”是什么,但王烁知道,她指的是园区里弥漫的绝望、血腥和消毒水混合的气息。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了马场的宁静!
子弹并非射向梅或者王烁,而是击中了不远处一棵大树的树干,木屑纷飞!
“有狙击手!”女护卫反应极快,厉声喝道,同时猛地策马冲到梅身前,试图用身体遮挡!
马场周围的守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惊动,警报声凄厉地响起!
“保护大小姐!”
“在那边!林子里!”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守卫们朝着子弹射来的方向——马场边缘的林地冲去,马匹受惊,发出嘶鸣。
梅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呆了,脸色煞白,紧紧抓住缰绳,她的白马也开始不安地踱步。
“砰!”
第二声枪响!
这一次,子弹的目标明确了许多,打在梅前方不远处的土地上,溅起一片尘土!这更像是一种警告,或者……是在修正弹道?
王烁在枪响第一声时就已进入高度戒备状态。系统视野瞬间锁定子弹轨迹,快速计算弹道和可能的狙击手位置。
【弹道分析:7.62mm口径,来自十一点钟方向,距离约300米,林地边缘制高点。】
【威胁评估:目标疑似为梅大小姐,第一枪为示警或测距,第二枪接近目标。存在极高风险。】
是冲梅来的!王烁瞬间明白了。是苏奇督的仇家?还是园区内部的权力倾轧?他无暇细想。
“大小姐!快下马!找掩体!”女护卫焦急地喊道,试图将梅从马上拉下来。
但梅似乎被吓坏了,手脚僵硬,动作迟缓。
就在这时,第三声枪响了!
“咻——”
这一次,子弹带着致命的尖啸,不再是警告,而是直奔梅的胸口而来!狙击手完成了校准,动了杀机!
女护卫目眦欲裂,想要完全挡住已经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如同背景板般沉默笨拙的“阿成”动了!
他的动作不再是之前的生疏,而是一种经过千锤百炼、融入骨髓的本能!他猛地一蹬马镫,整个人如同脱离地心引力般从马背上侧扑而出,精准地撞向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缓。
王烁的计算精准到毫厘。他扑出的角度、速度,恰好能在子弹击中梅之前,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屏障。但他不能真的中弹,那会暴露他非人的防御力或导致任务失败。
在撞开梅的瞬间,他借助腰腹力量极限扭转,让那颗灼热的子弹,以毫厘之差,擦着他抬起格挡的手臂外侧飞过!子弹撕裂了衣袖,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灼热的擦痕,火辣辣地疼,但并未造成贯穿伤。
“噗通!”
两人一起从马上摔落,滚倒在草地上。王烁在下,梅在上,他用身体牢牢护住了她。
“唔……”梅发出一声闷哼,摔得七荤八素,但显然没有中弹。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第三声枪响到两人落地,不过一两秒的时间。
“大小姐!”女护卫立刻扑了过来,紧张地检查梅的情况。
守卫们也迅速围拢过来,组成人墙,将梅和王烁护在中间。
“我……我没事……”梅惊魂未定,声音颤抖。她抬起头,看着身下紧皱着眉头、手臂衣袖被鲜血染红的王烁,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后怕。
“你……你又救了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王烁忍着手臂的疼痛,龇牙咧嘴地试图爬起来,脸上依旧是那副惶恐不安的表情:“大小姐……您……您没伤着吧?”他的表演无懈可击,将一个忠心护主、又因受伤和惊吓而狼狈的仆人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我没事!你的手……”梅看着他流血的手臂,眼圈一红,对周围的守卫尖声叫道,“快!叫医生!快啊!”
现场的混乱还在继续,林地那边传来了激烈的交火声,显然守卫已经和狙击手接上火了。
王烁在女护卫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梅紧紧跟在他身边,抓着他未受伤的手臂,仿佛这样才能获得一丝安全感。
“第三次了……”梅仰头看着王烁,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恐惧、感激、依赖,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撼,“阿成,你到底是什么人?”
王烁低下头,避开她探究的目光,用虚弱的声音回答:“我……我只是个运气不好的下人,大小姐。”
很快,医生赶来,简单为王烁处理了手臂的伤口,确实是子弹擦伤,看似流血不少,但并未伤及筋骨。
苏奇督闻讯后暴怒,提前从码头赶了回来。他仔细询问了事情经过,尤其是王烁那“精准”的第三次救援。
“子弹是擦着他手臂过去的?”苏奇督盯着副官,眼神阴鸷。
“是,将军。非常惊险,再偏一点点,就可能击中大小姐,或者直接打穿他的手臂甚至胸膛。”副官心有余悸地回答,“当时情况太混乱,他的动作……很快,几乎是本能。”
“本能?”苏奇督咀嚼着这个词,目光再次投向不远处正在接受医生包扎、脸色“苍白”的王烁,以及紧紧守在他身边的女儿。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运气,那第三次呢?在精准的狙击子弹下,用几乎完美的时机和角度,以最小的代价救下目标……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山民能做到的!
怀疑如同藤蔓,在苏奇督心中疯狂滋长。但这个“阿成”两次三番救了梅的命,也是事实。在查清他底细之前,或者说,在确认他是否能为己所用之前,动他,可能会寒了女儿的心,也显得他苏奇督赏罚不明。
“爸爸!这次多亏了阿成!要不是他,我就……”梅看到父亲过来,立刻上前,语气带着后怕和恳求,“您一定要好好奖赏他!”
苏奇督看着女儿惊魂未定的样子,又看了看垂首肃立的王烁,缓缓开口道:“阿成。”
“将军。”王烁微微躬身。
“你,很好。”苏奇督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从今天起,你不用干杂活了。就跟在梅身边,做个贴身保镖吧。”
贴身保镖!
这意味着王烁终于获得了在园区内相对自由的行动权限,可以名正言顺地跟随梅出入许多以前无法接近的场所,甚至……可能接触到苏奇督本人更多的生活细节!
王烁心中波澜骤起,但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愕和惶恐:“将军!这……这怎么敢当!我……我什么都不会……”
“我说你当得,你就当得!”苏奇督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保护好梅,我不会亏待你。但如果……”他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如刀,“让我发现你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后果,你应该清楚。”
这是恩威并施。既是奖赏,也是最后的警告和试探。
“是!谢谢将军!我一定誓死保护大小姐!”王烁“激动”地躬身行礼,将一个小人物的惶恐与感激演绎得淋漓尽致。
苏奇督不再多言,转身去处理狙击手的事件了。刺杀发生在自己的地盘上,这让他感到极大的羞辱和不安。
梅看着王烁,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太好了,阿成!以后你就能一直跟着我了!”
王烁抬起头,看着梅纯真而带着依赖的笑容,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更加沉重的压力。贴身保镖的身份是巨大的进展,但也意味着他彻底暴露在苏奇督的眼皮底下,每一步都必须走得更加小心。
那颗“精准”的子弹,不仅考验了他的反应,更将他推向了一个更加危险而关键的 position。猎手与猎物的游戏,进入了新的阶段。
【任务进展更新:成功化解刺杀危机,获得“贴身保镖”身份,权限大幅提升。】
【警告:苏奇督怀疑度提升至70%,需极度谨慎应对,并尽快获取其信任。】
25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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