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楠笙那句“调到行动科,直接向我汇报”像一道惊雷,把朱怡贞从“成功拯救老顾”的短暂喜悦和伤感中,直接劈回了冰冷的现实。
“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还是说,一直就在虎穴里没出来过?” 她感觉自己像一只好不容易从一张蛛网上挣脱的飞蛾,一转头又撞进了另一张更粘、更隐蔽的巨网中央。
接下来的几天,朱怡贞是在一种高度戒备、如履薄冰的状态下度过的。
她被迫搬离了那个虽然挨着厕所但至少还算“自由”的角落工位,被塞进了行动科区域一个紧挨着林楠笙办公室、四面透光(物理和心理上都是)的“新工位”。
林楠笙给她安排的“工作”极其诡异——整理近年来所有与顾慎言经手案件有关的、已归档或待销毁的卷宗副本。
“杀人诛心啊!这是让我亲手整理‘死者’的遗物?还是想从这些故纸堆里找出我和老顾勾结的蛛丝马迹?林楠笙你个变态!控制狂!心理变态!”
朱怡贞一边在心里把林楠笙骂得体无完肤,一边还得装出一副“服从命令”、“缅怀前辈”、“兢兢业业”的乖巧模样,每天对着一堆堆散发着霉味和灰尘的档案盒,勤勤恳恳地分类、编号、录入。
这种精神上的高压折磨,比身体上的劳累更让人崩溃。
她无时无刻不感觉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她,每一个翻页的动作,每一次停顿思考,都可能被解读出无数种“可疑”的含义。
她觉得自己快要神经衰弱了。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一个微小的信号,像黑暗中划过的一丝萤火,带来了希望。
这天,她在整理一盒标着“废弃印样”的档案时,在底部发现了一张夹在废纸里的、极其普通的商业街洗衣票根,日期是几天前。
票根背面,用极淡的铅笔,画了一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邮箱图案——和之前顾慎言留给她的暗号一模一样!旁边还有一个时间:明日下午三时,和一个模糊的地址缩写“Y.t.h”。
“老顾!是老顾!他安全了!他还活着!他在找我!” 巨大的狂喜像海啸般席卷了朱怡贞,她死死攥住那张票根,指甲掐进掌心,才勉强压下差点脱口而出的欢呼和眼泪。
“Y.t.h……云庭湖?对!城西那个半荒废的云庭湖公园!”
希望重新燃起,带来了力量,也带来了更大的风险。和林楠笙在一个屋檐下,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赴约?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项目经理的终极考验来了!风险系数爆表!但必须去!” 朱怡贞的大脑进入了超频状态。她开始精密计算每一个细节。
“突破口:林楠笙下午两点半,固定要去向站长汇报工作,通常耗时至少四十分钟。这是我唯一的机会窗口!”
“路线规划: 从后门楼梯溜出大楼,不能叫车,步行至最近的电车点,坐三站,再穿小巷步行至云庭湖。
全程预计需要三十五分钟。见面时间必须控制在二十分钟内。然后原路返回。全程必须避开所有可能遇到熟人的路线。”
“应急预案: 如果林楠笙提前回来,我就说去楼下买头痛药(并提前准备好空药盒)。如果被其他人撞见,就说心情郁闷去湖边散心(符合我‘受惊吓后遗症’的人设)。”
第二天,朱怡贞在极度焦虑和期待中熬过了一个上午。她故意把一杯水“不小心”洒在自己桌子上,制造了一点小混乱,并表现出适当的烦躁,为下午的“情绪化离岗”埋下伏笔。
下午两点二十五分,她看着林楠笙拿着文件袋,走向了站长办公室的方向。门一关上,朱怡贞像被上了发条,立刻行动!
她先是在工位磨蹭了两分钟,确认没有异常,然后捂着额头,对旁边同事小声说了句“头有点晕,下去透透气”,便拿起小手袋,脚步虚浮地走向了与楼梯间相反方向的……女洗手间。
在洗手间确认无人后,她迅速从另一侧通道闪出,像一道影子般溜下后楼梯,心脏跳得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每一步都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她。
她成功地混出了76号大门,融入街道的人流。按照计划,她一路低头疾走,不敢回头,顺利坐上电车,又在小巷中穿梭,终于在两点五十八分,气喘吁吁地抵达了荒芜一人、芦苇丛生的云庭湖边。
下午三时整,湖风带着水汽和腐朽植物的气味吹来。朱怡贞紧张地环顾四周,除了风吹过芦苇的沙沙声,一片死寂。
突然,她身后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朱怡贞猛地回头,心脏骤停!
芦苇丛被拨开,一个身影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半旧的灰色布衫,戴着一顶破旧的草帽,帽檐压得很低,脸上似乎还做了些简单的伪装,添了些皱纹和斑点,背也有些佝偻。
但那双透过帽檐看过来的、沉稳而温和的眼睛,朱怡贞一辈子也忘不了!
是顾慎言!活的顾慎言!
刹那间,朱怡贞的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有哭出声来。几个月的提心吊胆、孤军奋战、巨大的压力和委屈,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顾慎言快步上前,对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眼神警惕地扫视周围,然后示意她跟着他,迅速隐入了茂密的芦苇荡深处。那里系着一条极小、破旧的乌篷船。
两人钻进低矮的船舱。空间狭小,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和水汽。但这一刻,这个小船舱仿佛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顾……顾大叔……”朱怡贞压着声音,眼泪却流得更凶了,话都说不完整,“您……您没事……太好了……我……我差点以为……”
顾慎言摘下草帽,露出清瘦但精神尚好的脸庞。他看着朱怡贞,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关切,有欣慰,更有深深的感激。
他轻轻拍了拍朱怡贞不断颤抖的肩膀,声音低沉而温暖:“好了,贞贞,不哭了。没事了,我很好。这次……多亏了你。”
他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却有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朱怡贞用力点头,用袖子胡乱抹着眼泪,又想哭又想笑。
顾慎言从船舱角落拿出一个粗陶罐和两个小茶杯,罐子里是普通的粗茶。他倒了两杯,递了一杯给朱怡贞:“条件简陋,以茶代酒。贞贞,这一杯,敬你。谢谢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他的语气无比郑重。
朱怡贞双手接过茶杯,滚烫的温度透过杯壁传到心里。她看着杯中浑浊的茶汤,眼泪又掉了下来,滴进茶里。
她举起杯,哽咽着说:“敬……敬顾大叔……平安……健康……” 她说不下去,仰头将带着咸涩泪水的苦茶一饮而尽。茶很苦,心里却暖得发烫。
“后续都安排好了吗?左秋明他……”朱怡贞急切地问。
“都安排好了。秋明很可靠,现场处理得很干净。”顾慎言点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赏,
“我现在很安全,已经转入新的轨道。以后,我们会用更隐蔽的方式联系。你……要更加小心。林楠笙调你到他身边,绝非偶然。”
提到林楠笙,朱怡贞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像吞了黄连:“我知道……他怀疑我。我现在天天对着他,都快疯了!”
顾慎言沉吟片刻,目光深邃:“林楠笙此人,能力极强,心思缜密,但并非毫无破绽。
他执着于真相,这是他的优点,也可能成为他的弱点。与他周旋,要更加耐心,更加……巧妙。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或许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朱怡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个你收好。”顾慎言从怀里取出一个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小本子,塞到朱怡贞手里,
“里面是一些……或许对你有用的东西。万一……万一遇到无法解决的困境,可以按最后一页的方法,尝试联系‘钟表匠’。”
朱怡贞接过本子,感觉重如千钧。她知道,这不仅是联络方式,更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和托付。
时间紧迫,不能久留。顾慎言重新戴好草帽,恢复了佝偻老农的样子。“我该走了。贞贞,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顾大叔!您一定要保重!”朱怡贞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顾慎言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有嘱托,有关切,更有一种超越生死的战友情谊。他转身,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芦苇丛中。
朱怡贞独自在船舱里坐了一会儿,平复心情,将那个小本子小心翼翼地藏在内衣暗袋里。她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也迅速离开了这个承载着巨大秘密和情感的小小港湾。
回程的路,似乎比来时更加漫长而沉重。但她的脚步,却比来时坚定了许多。
因为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有一位值得尊敬的战友,正在以另一种方式,与她并肩而行。
当她气喘吁吁、掐着时间溜回行动科办公室时,距离林楠笙通常回来的时间,还有不到五分钟。
她刚坐下,抚平呼吸,拿起一份文件假装阅读,林楠笙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
他的目光,像精准的探针,立刻扫了过来,在朱怡贞微微泛红的眼圈和略显凌乱的发丝上停留了一瞬。
朱怡贞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低下头,假装被文件迷住。
林楠笙什么也没说,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但朱怡贞知道,那双眼睛,从未真正离开过她。告别了一位战友,她必须独自面对另一位更加难缠的“对手”了。
前方的路,依旧布满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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