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人前哨”仿佛一夜之间患上了精神分裂症。明面上，日常维护、巡逻、防御工事修缮仍在继续，诺克斯和秦风以铁腕手段维持着表面的秩序。但暗地里，猜疑与恐惧如同潮湿霉菌，在金属墙壁的缝隙间滋生蔓延。每个人都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彼此，简单的交谈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谁会是下一个被“低语”蛊惑的人？谁又能保证自己内心毫无破绽？
叶哲衡的状态尤其令人担忧。他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对着那几缕“规则星火”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美其名曰研究其净化特性，但陆言几次看到他眼神涣散，指尖的生命绿光不稳定地闪烁，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拉锯。陆言委婉地提出让他休息，却被叶哲衡以“必须尽快找到对抗低语的方法”为由搪塞过去。
秦风提议的全面精神筛查和更严格的隔离政策遭到了部分管理者的抵制，认为这会彻底摧毁前哨本就脆弱的信任基础。争论在每次会议上都会爆发，气氛一次比一次僵持。
就在这种压抑的、一触即发的氛围中，负责前哨核心能源与防御矩阵维护的防御主管——卡洛斯，行为开始出现细微的异常。这位向来以严谨、可靠着称的老兵，最近变得有些沉默寡言，偶尔会在会议中走神，对秦风的某些强硬指令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抵触。
没有人把这点异常与“低语”直接联系起来，毕竟卡洛斯是跟随诺克斯从最艰难的时期走过来的核心成员之一。信任的惯性，蒙蔽了大多数人的眼睛。
灾难在一个看似平静的轮班周期降临。
前哨依靠一套复杂的规则能量屏障和引力陷阱作为主要对外防御，这套系统的核心控制节点之一，正由卡洛斯及其团队负责维护。按照计划，今晚将进行一次非关键性的系统调试和能量路由优化，整个过程本应在内部监控下安全进行。
然而，当值班的技术员按照卡洛斯亲自下达的、偏离标准流程的指令，进行某个次级能量导管的人工超载测试时，异变发生了！
超载的能量并未如预期般被导入缓冲容器，而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引导着，悍然冲向了主屏障生成器的规则稳定锚点！
刺耳的、最高级别的警报瞬间撕裂了前夜的宁静！
主控室内，红光疯狂闪烁。全息星图上，代表前哨防御屏障的区域，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荡漾起来，随后，在靠近港口区的某个扇区，屏障光芒猛地一暗，规则结构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露出了一个直径近百米的、短暂存在的巨大空洞！
“屏障失效！港口区七号扇区失去防护！”监控员的尖叫声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慌。
“是卡洛斯！他修改了调试指令！”副官很快查明了源头，声音颤抖。
诺克斯一拳砸在控制台上，目眦欲裂：“立刻逮捕卡洛斯！所有战斗人员就位！港口区最高警戒！”
但一切都太晚了。
几乎在屏障空洞出现的同一时间，早已潜伏在附近规则阴影中的、三艘涂装斑驳、造型狰狞的星舰，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引擎喷射出浑浊的能量尾焰，趁着防御系统短暂瘫痪和内部混乱的瞬间，从那空洞中猛扑了进来！
是“虚空掠夺者”！他们被“低语”引导而来，或者说，他们本就是被“低语”控制的傀儡！
刺耳的爆炸声和能量武器的嘶鸣，瞬间在前哨内部炸响！
掠夺者舰船粗暴地撞入港口停泊区，舱门大开，涌出大量形态扭曲、双眼闪烁着混乱红光的生物。它们有些还保留着类人形态，有些则已经完全异化，肢体被扭曲的金属和能量晶体取代，咆哮着冲向最近的活物和目标。它们的目标明确——能源核心、武器库、以及……制造更多的混乱与杀戮。
前哨内部瞬间陷入火海与混战。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懵的守卫们仓促应战，而更可怕的是，内部那些已被“低语”深度蛊惑的人，在此刻纷纷暴起，从背后将武器对准了曾经的同伴！
“为了进化！”
“拥抱虚空！”
疯狂的呐喊与战斗的轰鸣交织在一起。
秦风带领着他的直属卫队，如同冰冷的磐石，死死扼守在通往能源核心的主通道上。他的秩序权柄全面展开，暗金色的光芒笼罩着战线，强行稳定着周围混乱的规则，削弱着掠夺者和背叛者们的力量。每一拳、每一记能量冲击都简洁高效，充斥着冰冷的杀意。
然而，当他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挥舞着被虚空能量侵蚀、化作巨大钻头的金属手臂，疯狂地冲向能源核心的外壳时，秦风的动作还是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
是卡洛斯。他曾经的副官，一起在理域追击下出生入死的兄弟。
“卡洛斯！醒醒！”秦风怒吼，一道秩序壁垒瞬间升起，挡住了那足以撕裂合金的钻击。
卡洛斯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熟悉的痕迹，只有被虚空能量充斥的疯狂与一种诡异的、得到“启示”般的狂热：“秦风！你还不明白吗？秩序是枷锁！只有打破一切，才能迎来真正的……啊啊！”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秦风的身影已经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没有犹豫，没有第二次警告。包裹着凝实秩序之力的手刀，带着撕裂规则的光芒，精准而冷酷地贯穿了卡洛斯被侵蚀的胸膛，击碎了他那已被“低语”彻底污染的核心。
卡洛斯眼中的狂热瞬间凝固，然后迅速黯淡下去，身体软软地倒下。
秦风站在原地，手刀上滴落着暗色的、混杂着规则残渣的能量液。他看着卡洛斯失去生息的尸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紧抿的嘴唇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翻涌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与……一丝被强行压制的、剧烈的痛苦。
就在这时，陆言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传来，带着急促与一种尝试性的决然：“秦风！坚持住！我在尝试用‘规则星火’的力量模拟‘秩序之音’，看能否干扰‘低语’！把被控制的人尽量引到b7区域！”
秦风的卫队勉强守住了能源核心，诺克斯也带领人马逐渐控制住了港口区的局面。来袭的三艘掠夺者舰船有一艘被击毁，另外两艘见势不妙，仓皇地从原路逃出了屏障空洞。内部的叛乱者在失去了“低语”的持续强化和引导后，也逐渐被镇压下去。
当最后的爆炸声停息，前哨内部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臭氧和血腥味，破损的管道嘶嘶地喷射着冷却剂，哭泣声和伤者的呻吟在废墟间回荡。
战斗暂时结束了，但代价是惨重的。防御设施损毁近半，能源储备大幅消耗，更重要的是，人员伤亡列表中，不仅有为抵抗外敌而牺牲的勇士，更有那些在“低语”蛊惑下倒下的、以及被自己人亲手处决的……曾经的同伴。
秦风独自站在能源核心大厅的入口，脚下是卡洛斯逐渐冰冷的尸体。他缓缓抬起那只沾染了兄弟鲜血的手，握紧，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陆言的尝试起到了一些效果，在战斗后期，部分被轻度蛊惑的人出现了短暂的清醒和混乱，但对于像卡洛斯这样深度沦陷的存在，回天乏术。
叶哲衡跌跌撞撞地从不远处的掩体后跑出来，看着眼前的惨状，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舷窗外，遥远的、孕育了“虚空低语”的混沌星云，依旧在缓缓旋转，瑰丽的色彩下，仿佛隐藏着无数双嘲弄的眼睛。
这一次，敌人甚至没有真正露面，仅仅依靠渗透与蛊惑，就让他们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
而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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