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消耗如同瞬间抽干了他所有的血液和骨髓,四肢百骸传来的是深入灵魂的虚脱和沉重,仿佛每一块骨头都变成了灌了铅的棉花。
太阳穴突突狂跳,每一次心跳都像在撕扯着脆弱的神经,带来尖锐的刺痛。
他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非但没有带来清醒,反而像刀子一样刮着喉咙。
成功了,他把自己从那个该死的迷雾牢笼里剥离了出来!
然而,下一秒,所有的疲惫和不适都被更强烈的、如同岩浆般喷涌的恐慌瞬间淹没。
沈言卿你这个固执的、不要命的医生!
他还一个人留在那片充满了恶意窥视的迷雾里,跟那个诡异的黑影在一起。
“医生!”方逸眠猛地转身,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住那片近在咫尺却又如同天堑的浓雾边界。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那尖锐的疼痛来驱散那股灭顶的、几乎让他窒息的恐惧。
他在等,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在等,像个最虔诚的信徒祈祷着奇迹发生,祈祷着下一秒,那个熟悉的身影就能踉跄着、哪怕浑身是血地从那片该死的雾中冲出来!
时间,在极度的焦虑中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
浓雾依旧在翻滚,如同嘲弄般变换着暗红的形状。
沈言卿的气息,如同石沉大海,彻底消失在那片混沌的屏障之后。
冷汗瞬间浸透了方逸眠的后背,冰凉地贴着他的皮肤。
一股从未有过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绝望攫住了他。
那个黑影……它会对医生做什么?那个非人的、充满恶意的存在……他不敢想,却又控制不住地想象着最坏的可能。
胸腔里像是塞满了浸透冰水的巨石,沉甸甸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和冰冷的绝望。
就在他牙关紧咬,几乎要被这无声的等待逼疯,甚至开始不顾一切地想要拖着这具残破的身体重新冲回那片吃人的浓雾时——
异变陡生!
毫无征兆地,方逸眠那双死死盯着雾气、燃烧着焦虑和恐惧火焰的眼睛,骤然失去了所有神采。
瞳孔深处明亮的光,如同被瞬间掐灭的烛火,只剩下空洞的、毫无生气的灰暗,如同蒙尘的玻璃珠。
他挺直的身体极其轻微地晃了一下,随即如同被拔掉了电源的精密玩偶,直挺挺地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脸上所有的表情——焦急、恐惧、担忧——瞬间凝固、褪去,只剩下一种茫然的、近乎呆滞的空白。
所有的生气、所有的情绪波动,都在这一刻从他身上被彻底剥离、抽干。
他不再是那个焦虑等待的方逸眠,而更像一尊被遗忘在村口、刚刚经历了千年风霜、彻底石化的雕像。
无声的死寂笼罩着他,与身后那片依旧在翻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浓雾,形成了一种诡异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对比。
“回来吧…”
一股虚无缥缈的声音自方逸眠脑中响起。
几息之后。
浓雾的边缘,毫无预兆地剧烈波动了一下,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块巨石,又像一张无形的巨口猛地呕吐。
一个身影被一股无形又粗暴的力量狠狠地从那片粘稠的黑暗中“吐”了出来!
是沈言卿!
他像一片被狂风撕扯下来的落叶,又像一件被随意丢弃的破布娃娃,整个人软软地,毫无意识地向前扑倒。
眼看就要以极其狼狈的姿态狠狠摔在冰冷坚硬的青石地面上,甚至可能撞上那冰冷的牌坊石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尊如同石雕般僵立、眼神空洞的方逸眠,动了。
仿佛某种深植于骨髓、铭刻在基因里的保护程序被瞬间激活。
就在沈言卿即将触地的瞬间,方逸眠的身体以一种完全不符合他此刻呆滞状态的、近乎鬼魅般的速度向前扑出。
他的动作迅捷到了极点,没有丝毫犹豫和延迟,完全是身体最本能的反应。
砰!
一声沉闷的轻响。
方逸眠用自己的身体充当了最柔软的肉垫,结结实实地、稳稳地接住了摔落的沈言卿。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抱着沈言卿向后踉跄了半步,膝盖重重磕在冰冷的石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但他依旧牢牢地稳住了身形。
他双膝跪地,双臂如同最坚固的铁箍般紧紧环抱着怀中的人,将他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牢牢护在胸前,避免了任何可能的二次伤害。
然而,完成这一系列堪称完美救援动作的方逸眠,脸上依旧是那片空茫的、毫无生气的呆滞。
眼神空洞地越过怀中人的头顶,直直地望着前方那片翻滚的浓雾方向,仿佛刚才那救人的举动并非出自他的意识,而仅仅是这具身体在失去灵魂后,残留的最后一点守护的本能。
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沈言卿,在撞击的震动和身体接触带来的微弱暖意刺激下,浓密如蝶翼般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
沉重的眼皮如同挂了千斤重担,极其艰难地掀开一道细微的缝隙。
视野里一片模糊的光晕和晃动的人影轮廓,只能勉强辨认出近在咫尺的、属于方逸眠的、线条紧绷的下颌和微微滚动的喉结。
大脑依旧是一片混沌的泥沼,沉重的昏睡感和冰冷的余悸如同铅块般拖拽着他的意识。
他费力地抬起一只手,指尖冰凉,带着无法控制的微颤,摸索着,轻轻碰了碰方逸眠僵硬的脸颊。
触感冰凉,带着石头的质感。
“方……逸眠……?”他的声音微弱嘶哑到了极点,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刚从无尽深渊爬回人间的茫然、不确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这一声微弱得如同叹息的呼唤,如同投入一潭死水的石子。
方逸眠那凝固的、毫无生气的眼珠,极其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
空洞的视线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艰难地运作,一点点、一点点地向下移动,最终,极其滞涩地,落在了怀中沈言卿苍白虚弱、沾染着雾气的脸上。
时间仿佛在村口这昏黄的灯火与浓重的黑暗交界处凝固了。
几秒钟后,方逸眠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几乎看不见地翕动了一下。
喉咙里发出一个干涩得如同枯木摩擦、充满了巨大困惑和茫然的单音节。
“……呃……” 他顿了顿,仿佛每一个音节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才能从一片空白的混沌中艰难地挤出来。
那声音虚弱、飘忽,带着一种刚从漫长噩梦中惊醒、完全不知身在何处的孩童般的懵懂。
“……我……”
他眨了眨眼,眼神深处那层厚重的、隔绝生气的灰暗似乎裂开了一丝缝隙,一丝微弱的光亮极其艰难地透了进来,开始尝试着重新聚焦。
“……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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