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兵的决定已然下达,栎阳大营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了最后也是最紧张的冲刺运转。粮草辎重被源源不断地运往前线集结地,军工司赶制出的最后一批弩箭和兵器分发到士卒手中,各营主将对麾下进行着最后的战前动员和战术布置。
肃杀的气氛弥漫在军营上空,混合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与渴望。无论是渴望建功立业的军官,还是希望凭借军功改变命运的普通士卒,都将目光投向了东方——那片被魏国占据了数十年的肥沃土地。
嬴驷坐镇中军大帐,并未过多干涉具体的备战事宜,他对车英和这套新建立的军事体系抱有信心。他的精力,更多地放在了全局战略的推演和可能出现的意外应对上。他知道,收复河西绝非攻克一个繁庞城那么简单,这将是秦国从战略防御转向战略反攻的起点,必须谨慎对待,谋定而后动。
在出兵前三天,嬴驷再次召集了所有统兵校尉以上的将领,举行最终的战术确认会议。巨大的河西沙盘被抬入帐中,上面清晰地标注着山川、河流、城邑以及已知的魏军布防情况。
“诸位,目标繁庞,已成共识。”嬴驷开门见山,手持细杆指向沙盘上的目标,“然,如何以最小代价,最快速度拿下此城,并应对可能来自其他方向的魏军援兵,需有详尽的方略。车英,你为前军主将,由你先陈述进攻方案。”
“诺!”车英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沙盘,开始阐述他精心策划的作战计划。
他的计划核心突出一个“快”字和“奇”字。利用锐士营的超强机动性和侦察能力,避开魏军外围哨所,直扑繁庞城下。利用夜色或黎明时分,以改良钢弩的超远射程,对城头守军进行压制性射击,掩护工兵携带少量火药(谨慎使用)突进至城门进行爆破。一旦城门破开,蓄势待发的精锐步卒便立刻突入,扩大战果,力求在城内守军及周边魏军反应过来之前,结束主要战斗。
“若爆破不顺,或敌军援军来得太快,该如何?”一位老成持重的将领提出疑问。
车英显然早有准备:“若攻城受阻,则转为围困。我已在繁庞通往其他魏军据点的主要道路上,设下数支伏兵,专司阻击、迟滞援军。同时,派出游骑,散播我大军压境的谣言,动摇其援军军心。繁庞城内粮草储备,据探查并不充足,围而不攻,亦能迫其就范。”
又有将领问道:“若龙贾不顾魏王禁令,强行派兵来援呢?”
这次,嬴驷接过了话头,他指着沙盘上龙贾主力的大致位置,淡然道:“龙贾若敢动,其防线必然空虚。届时,我东部留守部队可伺机而动,即便不能攻城略地,也能让其后方烽火连天,使其首尾难顾。况且,以龙贾如今在魏国的处境,他未必敢,也未必能调动大军来援。”
嬴驷的分析,结合了军事与政治,入情入理,让众将信服。帐中的气氛,从最初的兴奋,逐渐转变为一种沉稳的自信。
经过详细的讨论和推演,进攻繁庞的最终方案得以确定。各军的任务、进攻路线、预备方案、联络信号等都得到了明确。所有人都清楚了自己的职责,也明白了此战对于秦国的重要意义。
会议结束时,嬴驷站起身,走到帐门处,掀开帐帘,望着外面校场上正在做最后准备的将士们。夕阳的余晖洒在冰冷的甲胄和锋利的兵器上,泛起一片肃杀的金光。
他转过身,面对帐内所有将领,声音沉静而有力,如同即将出鞘的宝剑:
“方案已定,各司其职!”
“此战,乃雪耻之战,复土之战,更是立威之战!”
“寡人,在雍城,静候捷报!”
“大秦——万胜!”
“万胜!!”众将齐声怒吼,声震营帐。
翌日,拂晓。低沉而苍凉的牛角号声在栎阳大营上空回荡。一队队黑衣黑甲的秦军士卒,如同黑色的洪流,开出营寨,向着东方,向着河西,向着繁庞城,沉默而坚定地前进。
车英一马当先,走在队伍的最前列。他的目光,已经穿越了前方的山峦,落在了那座即将被战火笼罩的城池上。
而在遥远的雍城宫中,嬴驷站在最高的台阁上,同样遥望着东方。他的手中,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佩,那是他令人为年幼的嬴政打造的,上面刻着一个“秦”字。
“这一战,将决定未来数十年的国运……”他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期待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也是时候,让政儿,更清晰地听到这大争之世的号角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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