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滩上的篝火烧得正旺,噼啪作响的火星子溅入冰冷的河水,瞬间湮灭。
脱险后的短暂安宁,却让陈九陵心头的阴霾愈发沉重。
他卷起右臂的袖子,那条诡异的黑线已经不再是线,更像是一条狰狞的墨色毒蛇,盘绕着他的筋骨,蜿蜒爬过了肩胛,直逼脖颈。
老瘸子凑过来,下意识地伸手想碰,指尖刚一触及陈九陵的皮肤,便如遭电击般猛地缩了回去,骇然道:“好……好凉!比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死人还凉!”
这已经不是冰凉,而是一种死寂的、剥离一切生机的寒意。
陈九陵面沉如水,左手抄起身边那柄断裂的战剑,锋利的断口在火光下闪着森然寒芒。
他没有丝毫犹豫,对准黑线最浓郁的肩头狠狠划下!
嗤——!
皮肉翻卷,鲜血涌出,然而伤口之下,空空如也。
那条黑线仿佛没有实体,既不在皮下,也不在肉里,它就像一个烙印在灵魂上的影子,与他的气血、经脉、乃至每一寸骨骼都融为一体。
“没用的。”一直沉默不语的黑衣巡使走了过来,声音低沉得像块墓碑,“这不是寻常蛊毒,此物名为‘替命根’,一旦种下,便会与宿主的根本产生共鸣。你的武道意志越强,它就成长得越快——它在模仿你,学习你,最终……取代你。”
巡使的目光落在陈九陵翻开的皮肉上,那里的血液流出后竟隐隐凝成黑色丝絮,飘散在空气中。
“它已经与你的武意通玄产生了纠缠,寻常方法根本无法剥离。唯一的办法,是在它彻底复制你的神魂之前,找到极寒之物,将蛊源冻结,延缓它的生长。”巡使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像是在宣判,“七日。你只有七日时间。七日之后,你的意识会被它完全吞噬,这具身体会变成一个完美的复制品,一具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
七日!
陈九陵握紧了断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经历过无数生死,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感觉到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自己”正在体内疯狂滋长,准备将他取而代之!
就在营地气氛凝重到极点时,异变陡生!
一直蜷缩在篝火旁的小哑巴,身体猛地抽搐起来,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
她的四肢僵直,双眼向上翻白,只留下骇人的眼白。
喉咙里发出一阵不似人类的嘶鸣,那声音尖利、扭曲,仿佛有无数个声音重叠在一起,从地狱深处挤压出来。
“……血……祭……枯……井……魂……不……归……”
断断续续的音节从她口中吐出,每个字都像是被钝刀切割过,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绝望。
老瘸子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发抖:“是……是百年前巫女阿沅被推入井中时……下的诅咒!一字不差!”
更恐怖的还在后面。
小哑巴抽搐的手指在身旁的沙地上疯狂划动,速度快得带起了残影。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一幅诡异而精准的地图渐渐成形——那是一座仿佛从天穹倒悬而下的巨大雪山,山体下方,是一片被冰封的湖泊,而湖心正中央,赫然浮着第三口顶天立地的巨棺!
地图的角落,她用指尖血写下三个扭曲的古字——三棺·锁魂!
“这……这是……”老瘸子连滚带爬地凑过去,死死盯着那幅沙图,浑浊的老眼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嘴唇哆嗦着,几乎咬破了舌头,“九幽星轨图!是古墓派早已失传的‘九幽星轨图’!传闻此图并非绘于纸上,而是映于血脉之中,只有掌门嫡系血脉才能亲眼‘看见’,并将其具象化!”
一瞬间,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陈九陵豁然开朗,目光如电般射向那个仍在痛苦挣扎的女孩。
她不是什么被遗弃的孤儿,她是巫族与古墓派联姻后,诞下的最后一代继承者!
她天生就是“玄棺共鸣体”,所以她能听见玄棺的低语,能感应到常人无法企及的第三口棺材的位置!
而她之所以无法说话,根本不是天生残疾,而是幼年时就被玄清门那帮伪君子种下了歹毒的“噤声咒”,不仅封印了她的语言能力,更封锁了她血脉深处的记忆!
电光石火间,陈九陵从怀中取出哑婆婆临死前交给他、那枚拼接完整的温润玉符。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无视女孩身上散发的诡异气息,将玉符猛地按在她的额头!
“以我战意,破你枷锁!开!”
他一声低喝,毕生凝练的铁血战意毫无保留,如同一柄无形利剑,顺着玉符狠狠冲击着女孩神魂深处那道无形的咒印封锁!
嗡——!
刹那间,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轰然炸开!
河滩上的篝火被瞬间压灭,狂风呼啸,吹得众人衣袍猎猎作响。
玉符表面裂开无数蛛网般的缝隙,最终“咔嚓”一声,碎成齑粉!
小哑巴的抽搐戛然而止,她猛地仰起头,张开嘴,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啸!
那啸声清越、嘹亮,再无半分嘶哑与扭曲。
啸声停歇,她缓缓低下头,那双曾经懵懂纯真的眸子,此刻却变得深邃、冰冷,仿佛承载了千年的孤寂。
她看着陈九陵,终于说出了恢复神智后的第一句话:
“第三棺需要两个人才能打开:一个,是死过一次的人。另一个,是从未出生过的人。”
话音刚落,她眼神中的光芒迅速黯淡,身体一软,彻底晕厥过去。
全场死寂。
死过一次的人?
众人震惊地看向陈九陵,而陈九陵的眼神却骤然冷冽如冰。
他,陈九陵,前世在万军丛中力战而亡,这一世重生归来,完美符合“死过一次”的条件!
那么,“从未出生过的人”又是指谁?
是某个尚未觉醒的玄棺传人?
还是……某个处于轮回之中,还未降世的……他自己?
“咔。”
黑衣巡使收起了手中记录信息的玉牌,冷漠地做了最后一次告诫:“地图所指,乃是昆仑冰渊。渊下有‘寒髓骨舟’,以千年冰蚕丝与上古战将遗骨编织而成,唯有至纯的纯阴之血,方能驱动它渡过冰湖。你们必须赶在鬼面盟之前抵达,否则,一旦让他们先行开启,第三棺将化为活葬万人的‘噬魂阵眼’,届时,万里焦土,神佛难救。”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一步步踏出,高大的身影迅速融入尚未散尽的晨雾,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九陵弯腰,小心翼翼地抱起昏迷的女孩,用自己的外袍将她裹紧。
他抬头望向地图所指的、遥远天际的巍峨雪峰,感受着右肩那股愈发活跃的死寂寒意,声音低沉却坚定如铁:
“你看到的话,说出的谜,我会一个字一个字去验证。”
“但谁想拿你们当打开棺材的钥匙——”
他顿了顿,左手缓缓握住了背后那柄断剑的剑柄。
“先问问我手里这把剑,答不答应!”
千里之外,玄清门最深处。
一口被符文铁链封锁了不知多少年的巨大石室中,寒气弥漫。
数十具晶莹剔透的冰棺整齐排列,每一具冰棺之中,都静静地躺着一具“尸体”。
这些尸体无一例外,都与陈九陵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就连胸口,都佩戴着那枚同款的龙纹玉扣。
此刻,死寂的石室内,所有冰棺中的“陈九陵”仿佛有所感应,紧闭的双眼眼角,竟同时缓缓渗出一缕缕漆黑如墨的血液。
替命蛊,已经开始复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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