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铁链拖曳声在地底监牢中回荡,将陈九陵从那场噩梦般的朝堂对峙中拽回现实。
他被重新押回了这不见天日的铁笼,四肢上的厌武链死死锁住骨骼,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被无数钢针穿刺经脉,体内好不容易凝聚的真气如泥牛入海,消散无踪。
他颓然靠在湿滑冰冷的石壁上,缓缓闭上双眼,试图调息,压下翻涌的气血。
然而,指尖却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摩挲着右肩胛处一道早已愈合的旧疤。
那道疤痕,狰狞如蜈蚣,是三年前北境血战时,陆昭为他挡下敌将致命一刀所留。
刀锋透体,几乎将陆昭半个身子斩开,也在这件陈九陵贴身的软甲上留下了无法修复的豁口。
陆昭……那个总是在他身后,用生命守护他的兄弟,如今又在哪里?
就在他心神恍惚之际,一阵奇异的低频震颤自地底深处传来,仿佛有洪钟大吕的余波穿透了厚重的岩层,细微地撼动着他的神魂。
陈九陵猛然睁开双眼,血丝密布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骇然。
铁笼投下的阴影中,一尊尊顶盔贯甲的战魂虚影竟在摇曳浮现,它们手持戈矛,目视前方,虽无声息,却透着一股撼天动地的杀伐之气!
这是“武意通玄”!
是他征战十年,斩敌百万,以无尽杀伐与守护之念淬炼而成的独有意境!
可此刻,他真气被封,神魂受创,根本无力催动。
虚影的出现,是武意在无主状态下的自发共鸣!
他感受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喉结滚动,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呢喃:“不是我在用武意……是它认我。”
监区深处传来杂役送饭的脚步声,一个身形纤弱的杂役低着头,将一个破碗放在牢门前。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一只素白的手闪电般探出,将一枚藏于乌黑发簪中的物事塞入陈九陵早已伸出的掌心。
那是一枚锋利的碎片,触手冰凉,带着一丝尸骸的阴冷气息。
“育鼎池下有活人阵眼,三十六根铜柱,每一根都连着三百具石棺。”苏绾的声音压得极低,用的是只有古墓派核心弟子才懂的暗语,语速快如连珠,“那不是石棺,是用影卫的性命在养蛊,养出和你一模一样的‘将军’!”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沉重的铁链拖地声,那是巡逻的狱卒。
两人瞬间分开,苏绾低头快步离去,但在拐角处,她猛地回头,深深看了陈九陵一眼,眼神中没有半分柔情,只有钢铁般的坚定。
她用口型无声地说:“你说过,真正的将军,不会丢下任何一个兄弟。”
当夜,地宫的平静被一声凄厉的嘶吼打破。
一个衣衫褴褛、双目空洞的盲卜师不知如何闯了进来,他手中高举着一片断裂的龟甲,状若疯癫地嘶喊:“双月将合,一人当灭!若不斩断归冥之链,狼窝集上下,全城皆成行尸!”
守卫们怒喝着上前驱赶,那盲卜师却狂笑着猛地一个加速,用自己的头颅狠狠撞在陈九陵牢笼旁边的石柱上!
“砰”的一声闷响,脑浆迸裂,滚烫的鲜血溅射而出,几滴正好洒在了冰冷的铁栏之上。
陈九陵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那几道蜿蜒的血痕。
刹那间,他心头剧震,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这血的颜色,这其中蕴含的微弱地脉气息,竟与他昏迷时梦中那方皇陵印玺上滴落的血色,一模一样!
“就是这个!”他猛地抬起被铁链束缚的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拍击在沾血的铁栏上。
“哐当”一声巨响,巨大的反震之力顺着铁链传回体内,非但没能伤他,反而像一把钥匙,瞬间激活了他神魂深处早已沉寂的“反制意境”!
嗡!
整个世界在他眼中瞬间变了模样。
空气中那些肉眼不可见的地脉波动,此刻竟被他的意境强行剥离出本质,化作一道道灰黑色的气流。
他骇然发现,整座固若金汤的狼窝集,竟是建立在一条逆流而上的阴脉之上!
而这条阴脉的脉眼,正是地宫最深处那座祭坛中央,被称为“归冥钟”的巨大残体!
深夜,牢门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一个瘦小的身影,那个被称作“蛊哑童”的孩子,颤抖着推开了一条缝。
他手中捧着一张质地诡异的地图,上面用某种虫类的唾液绘制着复杂的线路,清晰地标记了所有供能铜柱与一个名为“记忆蛊孵化池”的位置。
他口不能言,只是将地图塞给陈九陵,然后用枯瘦的手指反复点着自己的胸口,又指向陈九陵,眼中蓄满了泪水,却不敢哭出声来。
陈九陵沉默地看着他,片刻后,从怀中摸出那枚早已被自己鲜血浸透的玉佩,轻轻贴在这孩子的额前,声音低沉而温和:“我不是你的主人……但我可以带你回家。”
就在玉佩贴上额头的刹那,陈九陵体内那自发共鸣的“武意通玄”猛地一颤,竟从这孩子的识海深处,捕捉到了一丝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呼吸节奏——那是大楚亲卫营最基础的“凝罡初式”,是每一个新兵入营必修的吐纳法门!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道矫健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牢笼前。
铁娘子手持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刀,刀光一闪,束缚陈九陵的最后一道锁链应声而断。
她将一份密令塞入他手中,言简意赅:“东门已开,但鬼面盟在出口埋了噬忆弩阵,中者神魂俱灭。”
陈九陵缓缓站起身,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双目上那层干涸的血痂竟片片脱落,露出的,是一双泛着幽暗金泽、不似凡人的眼球。
他握紧苏绾给他的断刃碎片,环视着身边的苏绾、铁娘子,以及那个瑟瑟发抖的蛊哑童,声音不大,却带着足以撕裂夜幕的冰冷杀意。
“他们用我的脸、我的招、我的命,想在这里造一个听话的神。”他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今天,我就让他们亲眼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破阵’!”
数道身影如离弦之箭,疾行而出。
在他们身后,地宫深处的育鼎池中,浑浊的池水骤然沸腾,无数张尚未完全成型的、与陈九陵有七分相似的面孔在翻滚的寒雾中扭曲、哀嚎,发出无声的呐喊。
队伍在复杂的通道中急速穿行,四周的空气越来越阴冷潮湿。
就在即将抵达一个岔路口时,一直警惕着四周的苏绾忽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她望着头顶岩缝中透下的那一缕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光,轻声问道:“你们听……是不是有小孩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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