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在指间转了三圈，阿玲才把那杯啤酒抿进嘴里。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慌 —— 张总坐在对面，眼神像黏腻的蛛网，把她裹得透不过气。
“阿玲啊，” 张总放下酒杯，指节在桌面上敲出沉闷的声响，“跟哥说实话，是不是王总那家伙亏待你了？不然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干活？” 他往前凑了凑，酒气混着烟味扑过来，阿玲赶紧往后缩了缩，却被沙发扶手挡住了退路。
“没有，王总他……” 阿玲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告诉眼前的男人，自己是被王总夫人逼到这一步的。张总却笑了，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行了，不说他。哥问你，要是哥帮你把你男人的医药费全结清，你…… 能不能跟哥走？”
阿玲的手猛地攥紧，指甲陷进掌心。结清医药费 ， 这是她最近做梦都在想的事，可她知道，这背后要付出的代价，是她再也承受不起的。她摇了摇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张总，我…… 我只想好好干活，攒够钱就带他回家。”
“回家？” 张总挑眉，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就你男人那病，回家能好吗？阿玲，别跟哥装糊涂，在这儿干活的，谁不是为了钱？哥给你的，比你在这儿干半年都多。” 他的拇指在她下巴上蹭了蹭，那触感让阿玲胃里一阵翻腾。
就在这时，兰姐端着果盘走过来，笑着打圆场：“张总，您别逗阿玲了，她刚来，还没适应呢。” 她把果盘放在桌上，给张总递了个眼色，“您先吃点水果，我跟阿玲说句话。”
拉着阿玲走进后厨，兰姐才收起笑容，压低声音：“阿玲，我跟你说句实在的，张总这种客户，咱们得罪不起。他要是真能帮你，你就…… 别犟了。在这里，犟有什么用？能当饭吃，还是能当医药费？”
阿玲看着兰姐，眼里满是委屈：“兰姐，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我…… 我真的做不到。我有老公，有孩子，我不能对不起他们。”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却强忍着没掉下来 ， 在这个地方，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兰姐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递给她：“这是今天的提成，你先拿着。张总那边，我再帮你挡挡，可你自己也得想清楚。再过三天，医院就要给你男人停药了吧？到时候，你就算想答应，都晚了。”
拿着那两百块钱，阿玲的手一直在抖。她走出后厨，看见张总正靠在沙发上打电话，嘴里说着 “明天把钱准备好”，眼神却时不时往她这边瞟。她赶紧低下头，走到角落的洗头池边，假装收拾工具，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
夜里十二点多，店里的客人终于走得差不多了。兰姐给了阿玲一把钥匙：“二楼最里面那个房间，你今晚就住那儿。记住，晚上不管听见什么，都别出来。” 阿玲接过钥匙，点了点头，转身往二楼走。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破旧的衣柜，墙上还贴着泛黄的海报。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张总的话，还有医院的催缴短信。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 “哐当” 一声响，接着是兰姐的声音：“你干什么？别在这儿闹事！” 阿玲心里一紧，赶紧趴在门缝上往下看，只见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正拽着兰姐的胳膊，嘴里喊着 “让阿玲出来陪我喝酒”。
是之前来过的李哥。阿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要是被李哥找到，今晚肯定没好果子吃。她赶紧躲到衣柜里，捂住嘴，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楼下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夹杂着兰姐的哀求声和男人的骂声。阿玲蹲在衣柜里，眼泪无声地掉下来。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丈夫好起来的那天。她掏出兜里的两百块钱，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微光，一遍遍地数着 ， 一张，两张，加起来还不到三百块。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的声音终于停了。阿玲小心翼翼地从衣柜里出来，走到窗边往下看，只见兰姐正蹲在门口哭，李哥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巷子里。她心里一阵发酸，打开门，往楼下走。
“兰姐，您没事吧？” 她递过去一张纸巾，兰姐接过，擦了擦眼泪：“没事，老毛病了。阿玲，你赶紧上去睡觉吧，明天还得干活呢。” 看着兰姐红肿的眼睛，阿玲突然明白，在这个染缸里，没有人是容易的。
回到房间，阿玲躺在床上，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掏出藏在枕头下的儿子照片，照片上的阿福笑得露出豁牙，手里拿着奖状。她用指尖轻轻摸着照片，嘴里小声说：“阿福，娘对不起你，娘也想回家，可娘…… 娘没办法。”
哭累了，她慢慢闭上眼睛。梦里，她回到了老家，丈夫的腰好了，正帮着邻居种地，儿子放学回家，扑进她怀里喊 “娘”，院子里的鸡在叫，狗在跑，一切都那么安稳。可就在这时，张总的脸突然出现，笑着说 “该醒醒了”，她一下子从梦里惊醒，浑身都是冷汗。
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巷子里传来扫地的声音。阿玲坐起来，看着手里的照片，深吸了一口气。不管有多难，她都得撑下去 ， 为了丈夫，为了儿子，她必须撑下去。她把照片藏好，拿起那两百块钱，心里默默想：再忍三天，就三天，要是还凑不够医药费，就…… 就答应张总。
她不知道，这个决定，会把她推向更深的深渊。而远在老家的儿子阿福，正拿着她寄回去的旧照片，问秀兰：“秀兰婶，我娘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我想她了。” 秀兰摸着阿福的头，眼里满是心疼，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也不知道，阿玲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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