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时，阿玲才从酒店出来。王总塞给她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五百块钱，说让她先给丈夫交医药费，过两天再联系她。她攥着信封，坐在路边的公交站台上，看着天边渐渐亮起来的光，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
公交车来了，她麻木地往上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车窗外的景象慢慢从繁华的商业区变成破旧的城中村，就像她昨晚的经历，从虚假的热闹跌回冰冷的现实。她摸了摸口袋里的一千块现金和五百块信封，指尖的温度却暖不了心里的寒 —— 这钱是用她的尊严换来的，每一张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难受。
到了出租屋所在的巷子，阿玲先去了街角的早餐摊，买了两个肉包子和一碗豆浆。以前她舍不得吃，总是买两个馒头就着白开水，可今天，她想给丈夫买点好的，也想给自己找点慰藉。
推开门时，丈夫还没醒，躺在吱呀响的木板床上，眉头皱着，像是在做什么噩梦。阿玲把早餐放在床头的小桌上，走过去帮他掖了掖被子，目光落在他腰上的绷带上 ，这绷带里裹着的，是她妥协的理由，也是她心里的刺。
“你回来了？” 丈夫醒了，看见她，眼里满是担忧，“昨天…… 没出什么事吧？回来这么晚。” 阿玲赶紧别过脸，不敢看他的眼睛，怕他看出自己的不对劲：“没事，老板留我加班，帮客人剪头发，回来就晚了。” 她从兜里掏出那一千五百块钱，递过去，“这是我这个月的工资，还有老板给的奖金，你先拿着去交医药费。”
丈夫接过钱，愣了愣：“怎么这么多？你是不是…… 是不是又去陪客人喝酒了？” 阿玲的身子僵了僵，赶紧摇头：“没有，就是老板看我干活勤快，给我涨了工资，还发了奖金。你别多想，赶紧把医药费交了，好好养身体。” 她的声音有点抖，怕再说下去会露馅。
丈夫没再追问，只是攥着钱，眼里满是愧疚：“辛苦你了，等我好了，一定好好挣钱，不让你再这么累。” 阿玲没说话，只是转身去收拾桌上的杂物，眼泪掉在地上，很快就被灰尘盖住。她知道，丈夫越是体谅她，她心里就越难受，越觉得对不起他。
中午，阿玲去医院给丈夫交了医药费，医生说可以继续用药，再养一个月就能试着下床走路。她心里稍微松了点，可一想到昨晚的事，又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她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了很久，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心里满是迷茫 —— 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她还要妥协多少次？
回到出租屋时，已经快下午了。她把王总给的信封藏在枕头底下，不敢让丈夫看见。出租屋很小，只有十几平米，摆了一张床、一个小桌和一个破旧的衣柜，墙上还贴着阿福去年画的画，画里是三个手拉手的小人，旁边写着 “爸爸、妈妈、阿福”。
阿玲坐在床边，看着画，眼泪又掉下来。她想起昨晚在酒店的豪华房间，想起柔软的大床，想起王总油腻的手，再看看眼前破旧的出租屋，心里的落差像一道鸿沟，怎么也跨不过去。她掏出兜里的小照片，是阿福的单人照，照片上的阿福笑得很开心，露出豁牙。她用指尖轻轻摸着照片上阿福的脸，小声说：“阿福，娘对不起你，娘没本事，娘…… 娘只能这样做。”
傍晚的时候，阿玲去菜市场买了点肉和青菜，想给丈夫做顿好吃的。以前她舍不得买肉，每次都只买一点点，够炒菜就行。可今天，她想让丈夫多吃点，补补身体，也想让自己暂时忘记心里的痛苦。
做饭时，油溅到了手上，烫起了一个小水泡。阿玲没在意，只是用凉水冲了冲，继续做饭。她想起昨晚在酒店，王总让服务员端来一桌的菜，她却一口也没吃下去，现在自己做的简单饭菜，却让她觉得格外踏实，也格外心酸。
丈夫回来时，看见桌上的肉，愣了愣：“今天怎么买这么多肉？别这么浪费钱。” 阿玲笑了笑：“没事，你现在需要补身体，多吃点好的。” 她给丈夫盛了碗饭，夹了块肉放在他碗里，自己却没怎么吃，只是看着丈夫吃，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夜里，丈夫睡着了，阿玲却怎么也睡不着。她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想起昨晚在酒店看到的月亮，一样的亮，却照出了不一样的心境。她摸了摸枕头底下的信封，心里满是恐惧 —— 她怕王总再联系她，怕自己再做出妥协的事，怕有一天丈夫和儿子知道真相，再也不原谅她。
她悄悄起身，走到桌前，打开台灯，想给家里写封信。可笔握在手里，却怎么也写不下去。她不知道该怎么跟秀兰说，不知道该怎么跟阿福说，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她把笔放下，趴在桌上，肩膀一抽一抽地哭，不敢发出声音，怕吵醒丈夫。
窗外的风刮得紧，吹得窗户 “哐哐” 响。阿玲抬起头，看着墙上阿福的画，心里默默想：老公，阿福，再等等我，等我攒够了钱，等老公的身体好了，我就再也不做这种事了，我就回家，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夜越来越深，出租屋里的灯还亮着。阿玲坐在桌前，手里攥着笔，却始终没写下一个字。她知道，心里的这道坎，不是靠时间就能过去的，而她，只能在这冰冷的现实里，一步步艰难地往前走，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是光明，还是更深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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