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号】舰桥内。
飞船前方的虚无，如一面巨大扭曲的镜子，清晰的映照出每个人内心最深的恐惧。
天河市的废墟，父母的叹息，战友的倒下......一幕幕幻象如跗骨之蛆，精准钻进雄兵连众人意识深处。
“不......不是真的......”葛小伦单膝跪地，死死的捂着头，他看见杜蔷薇在另一个男人怀里笑靥如花，那感觉比被虚空引擎正面轰中还难受。
“我的能量......我的太阳......”蕾娜脸色煞白，她回到了烈阳星被潘震架空，只能眼睁睁看着文明走向未知的无力时刻。
历战云最先从幻觉中挣脱，可也只是靠着钢铁般的意志强撑。坚毅的脸上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显然也在经历某种残酷折磨。
“是虚空在跟我们打招呼。”孙悟空盘坐在地，金色双瞳里燃烧烈火，勉强抵御脑海中那些关于他过往杀戮与背叛的杂念，“它在告诉我们，任何存在，在它面前都充满了破绽。”
只有林渊，依旧平静的站着，端着那个万年不变的保温杯，如一冷漠观众，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剧。
他看着眼前的光怪陆离，非但没有恐惧，嘴角反而勾起一丝熟悉的，属于奸商的冷笑。
“老套，太老套了。”
他摇摇头，那语气像个经验丰富的面试官在看一份漏洞百出的简历。
“蕾娜，”他甚至没回头，只是淡淡开口，“别当这玩意儿是精神攻击，当它是一次......竞争对手针对你的负面舆情压力测试。一个合格的领导者，必须有直面最坏结果的心理准备。”
“小伦，”他又看向葛小伦，“你看到的不是幻觉，是你自身情绪模型里的冗余数据。一个优秀的工程师，该学会清理自己的缓存，不是被垃圾邮件占满cpU。记下来，回头写份分析报告交给我。”
他转过身，面对快要被幻象吞噬的众人，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资本家逻辑：
“都给我听好了！这叫啥？这叫用户画像精准推送！是虚空这家公司为了留住我们这些即将流失的客户，搞的一次充满怀旧色彩的营销活动！”
“它想用这些我们曾经在意的东西，证明我们的存在是脆弱的，有弱点！可！”
林渊的声音猛然拔高，如利剑刺穿所有虚妄！
“正是这些我们爱过的，恨过的，失去过的东西，才构成我们存在的意义！它拿我们存在的意义来攻击我们，这说明啥？说明它——黔驴技穷！”
这番颠倒黑白的歪理，在【希望号】这狭小的现实稳定锚领域里，简直比任何真理都管用。
葛小伦跟蕾娜的眼神瞬间清明一瞬，他们虽还无法完全摆脱那些幻象，内心的恐惧，竟然被这种流氓逻辑冲淡不少。
用......用营销学理论分析虚空攻击？
什么神仙脑回路？！
“吱——哇——！！！”
仿佛被林渊这番商业解读激怒，外界的虚无发出一声刺耳的精神尖啸！
眼前幻象瞬间消失，代之以更恐怖，更纯粹，能直接冻结灵魂的——虚无本身。
纯粹的空。
一种让你发自内心觉得存在本身就是错误，思考就是折磨，活着就是负担的绝对死寂。
如果说刚才的幻象是回忆杀，那现在，就是纯粹的概念抹除！
葛小伦跟蕾娜连哼都哼不出一声，双双栽倒，神体表面的数据开始不受控制的逸散，这是被虚空同化的前兆！
“没用的！”孙悟空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七窍渗出金色血液，“这是道心的较量！除非我们意志能超越它对虚无的定义，否则，我们连同这艘船，都会被一起抹掉！”
看着倒下的队友，又看看站在那，身体虽在微微颤抖但眼神依旧锐利的林渊，那双火眼金睛里，第一次，闪过一丝真正的，属于斗战胜佛的慈悲与决然。
他缓缓站起身，身上那股狂暴战意，这一刻尽数褪去，代之以无比的平静与澄澈。
“林渊。”他开口，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俺老孙......曾是大闹天宫的妖王，也曾是西行路上的石猴。到头来，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却始终没想明白，到底为何而战。”
他笑了，那笑容，竟有几分看透生死的洒脱。
“直到今天，我才懂。所谓的斗战胜佛，不是要战胜天地，而是要战胜这......该死的虚无。”
说完，没再看任何人，深吸一口气，一步踏出【希望号】的现实稳定锚！
没有爆炸，没有自毁。
孙悟空的身体，在接触到外界虚无的瞬间，猛的燃烧起来！
燃烧的，不是血肉，不是能量，而是他的存在本身！他那颗桀骜不驯，斗天战地，却又在迷惘中守护了华夏千年的道心！
“呔！！！”
一声贯穿神魂的暴喝，从燃烧的光焰中响起！
这一刻，孙悟空不再是美猴王，也不是齐天大圣。他化作一颗太阳，一颗在绝对虚无中，强行定义出存在的，燃烧信念与意志的恒星！
他以身为薪，在虚无之海中，为【希望号】烧出一条短暂的，通往存在的航道！
“走！！！”
孙悟空最后的神念，在林渊脑海中炸响。
林渊死死的攥着拳头，指甲嵌进肉里。他看着那团即将熄灭的火焰，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不忍，可那情绪只持续了零点一秒，便被绝对的理智所取代。
“全速......前进！”他从牙缝里，挤出最后的命令。
【希望号】猛的加速，沿着孙悟空用生命铺就的光路，冲向无尽虚无的更深处。
而在他们身后，那团照亮虚空的金色火焰，耗尽最后一丝光和热，连同那一声“呔”，永远的，熄灭在这片连神明都会被遗忘的坟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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