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嘶吼追着脚后跟灌进耳朵里，冰凉黏腻，像是有条湿哒哒的舌头在顺着脊椎往上爬。李默头也不回，闷头在通道里狂奔，心里把奥瑞坎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虽然死灵有没有祖宗这玩意儿还两说。
“这他妈是买一送一还是强买强卖？！”他一边跑一边吼，“给点‘试用装’就非得搭个‘终身会员’是吧？！”
“右边岔路！那边近！”奥里克在前面带路，对据点的结构显然比来时更熟了——逃命的时候记忆力总是格外好。
通道在剧烈震动，头顶簌簌落下灰尘和细小的碎屑。远处传来金属扭曲断裂的轰鸣，还有能量管道过载爆炸的闷响。整个据点，从最底层的金字塔大厅开始，正在发生连锁崩坏。
“猴子！机库那边情况！”李默喊道。
“信号……滋啦……干扰太强！”猴子抱着终端，屏幕一片雪花，“但……但在触发机关前最后一次扫描！机库结构完好！里面有三艘穿梭机！两艘看起来严重损坏，但最里面那艘……型号很老，像是帝国早年勘探用的‘信天翁’级，但能量读数……有微弱的待机信号！可能还能启动！”
“信天翁？那玩意儿的年龄比奥里克脸上的褶子还老吧？”老瘸子喘着气吐槽。
“老怕什么？能飞就行！”奥里克吼道，“总比留在这儿给下面那不知道什么东西当点心强！”
卡恩跑在李默侧后方，没有说话，但呼吸平稳了许多。李默抽空瞥了他一眼，发现他左臂那个电池臂甲上，银白色的指示灯稳定地亮着，散发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冰冷的秩序感。刚才那缕高纯度“静寂”能量似乎被电池完全吸收了，而且发生了某种良性的转化。
“感觉怎么样？”李默问。
“电池满了。”卡恩言简意赅，活动了一下左臂，“很‘稳’。和之前的感觉不一样。”
“那就好。待会儿可能需要你那‘消毒’功能开最大档。”
卡恩点头，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前方和后方通道。
又转过几个弯，穿过一条弥漫着焦糊味和浓烟的走廊，他们终于看到了机库的入口闸门。门半开着，里面一片昏暗，只有几盏应急灯提供着微弱的照明。
但闸门外的走廊里，堵着东西。
不是“盆栽”，也不是疯子研究员。是七八台看起来更加陈旧、但块头更大、装甲更厚的履带式重型工程机甲。这些机甲原本应该是用于搬运重物或施工的，但此刻，它们的机械臂被改装成了焊枪、破碎钻头和抓斗，驾驶舱空无一人，显然被远程操控或预设程序激活了。
它们排成一排，堵住了通往机库闸门的唯一通道。厚重的装甲在微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
“这算啥？最后的清场保洁？”李默停下脚步，看着那些沉默的钢铁巨物，“奥瑞坎连扫地机器人都升级成战斗型号了？”
“是工程机甲改的。”卡恩迅速判断，“火力不强，但装甲极厚，近战能力不弱。不能硬冲。”
“猴子，能干扰吗？”奥里克问。
“不行！它们用的是独立封闭线路，不接受外部信号！”猴子尝试了几下，无奈道。
“那就拆了它们！”奥里克端起仅剩一颗弹药的热熔枪，眼神凶狠，“李默，你那‘剑气’还能用吗？能不能切开它们的关节？”
李默感受了一下体内所剩不多的灵力。大约两成，省着点用，切开几台笨重机甲的关节……也许可以，但需要时间，而且消耗会很大。后面那未知的威胁正在逼近，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卡恩，”李默忽然想到什么，“你那电池现在充满的‘静寂’能量，如果释放出来，对机械单位的效果怎么样？”
卡恩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李默的意思。他看向自己左臂的电池臂甲，又看向那些堵路的工程机甲。“没试过。但能量本质是‘静寂’与‘终结’，对能量回路和机械结构……理论上，有极强的干扰和‘停滞’效果。”
“试试！”李默当机立断，“不用覆盖全部，集中对着最前面那两台！最大功率！奥里克，准备好，一旦它们出现停滞，立刻攻击关节弱点！”
卡恩没有犹豫。他走到队伍最前面，右腿后撤半步，身体微微前倾，左臂抬起，将那个闪烁着银白色光芒的电池臂甲对准了最近的两台工程机甲。
他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受和引导电池内那股全新的能量。几秒后，他猛然睁眼，左臂向前一推！
没有光芒爆发，也没有声波冲击。
但以卡恩左臂为起点，前方扇形区域的空间，仿佛瞬间“凝固”了！
空气停止了流动，灰尘悬浮在半空。那两台被直接瞄准的工程机甲，身上所有活动的部件——旋转的传感器、伸缩的机械臂、转动的履带——同时陷入了诡异的静止！它们内部传出的低沉的引擎声也骤然变成了断断续续的、仿佛卡壳般的咯咯声！
不仅如此，机甲表面厚实的装甲上，迅速凝结出了一层苍白色的、仿佛冰晶又仿佛金属锈蚀的奇异物质！
“就是现在！”李默低喝！
奥里克的热熔枪率先开火，炽热的光束精准地射入其中一台机甲腿部履带与躯干的连接处！那里的装甲被苍白色物质覆盖后，似乎变得脆弱，被热熔光束轻易熔穿，内部结构暴露出来！
另一名战士和老瘸子也投掷出了最后几枚手雷，目标同样是关节部位！
李默则并指如剑，两道凝练的灰黑色剑气后发先至，如同手术刀般切入另一台机甲肩部机械臂的旋转轴！
轰！咔嚓！
两台机甲在内部能量紊乱和外部攻击的双重作用下，关键关节同时损毁！一台失去平衡，轰然侧翻，堵住了后面机甲小半前进路线；另一条机械臂直接断裂，砸在地上！
卡恩的秩序场域只维持了不到五秒，便迅速收敛。他左臂电池的银白色光芒黯淡了一丝，但依旧稳定。他脸色微微发白，显然刚才的爆发消耗不小。
但效果拔群！
剩下的工程机甲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和同伴的损毁弄懵了，程序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冲过去！”李默抓住机会，率先从倒下的机甲和剩余机甲的缝隙中冲过！其他人紧随其后！
工程机甲反应过来，挥舞着改装武器试图拦截，但通道狭窄，它们体型笨拙，加上刚才的震慑，动作慢了一拍。只有一台机甲的破碎钻头擦着李默的后背掠过，刮破了衣服，留下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众人险之又险地冲过了最后一段走廊，扑进了机库闸门！
“关门！快关门！”奥里克一进来就扑向闸门一侧的控制面板，用力拍下紧急关闭按钮！
厚重的合金闸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合拢。就在即将完全关闭的瞬间，一台工程机甲的抓斗猛地伸了进来，卡在门缝中！
闸门被卡住，无法完全闭合！
“妈的！”奥里克举起热熔枪，对着那金属抓斗连接处就是一枪！光束灼烧着金属，但一时难以熔断。
外面，更多沉重的脚步声正在逼近！
“李默！”奥里克急喊。
李默咬牙，将最后一点灵力疯狂注入指尖，归墟剑魄的剑气凝聚到极致，对着那抓斗与机甲手臂连接的液压杆部位，狠狠一划！
嗤——！
剑气如同切豆腐般没入金属，精准地切断了关键管线！抓斗瞬间失去动力，软塌下来。奥里克和另一名战士趁机全力推动闸门！
轰！
闸门终于彻底闭合，将外面的一切声响和威胁暂时隔绝。
机库里一片昏暗，只有几盏功率不足的照明灯，将停泊着的三艘飞行器的轮廓勾勒出来。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金属冷冽的味道。
正如猴子所说，两艘较新的穿梭机损毁严重，外壳破裂，引擎被拆得七七八八。只有最里面那艘老旧的“信天翁”级勘探船，虽然外壳斑驳，涂装剥落，但看起来结构基本完整。
“快！检查那艘老古董！”奥里克喘息着下令。
猴子和老瘸子立刻冲了过去，开始检查飞船外部和舱门。
李默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感觉经脉空乏，眼前一阵阵发黑。刚才最后那一下，几乎抽干了他。灵力彻底见底，心神也透支得厉害。
卡恩也坐了下来，靠在李默旁边，闭着眼睛，似乎在调整呼吸和感知左臂电池的状态。
“怎么样？”李默有气无力地问。
“电池能量消耗了大约三成。”卡恩睁开眼睛，“效果……比预想的好。对机械单位干扰极强，但对生物体效果似乎减弱了。”
“正常，那能量本来就更针对‘存在’和‘信息结构’，机械比血肉之躯更‘规整’，更容易被‘静滞’。”李默分析道，随即苦笑，“不过这次真是亏大了，就捞了点‘试用装’能量，惹了一身骚，还差点把命搭上。”
“拿到了。”卡恩忽然说。
“嗯？拿到什么？”
“这个。”卡恩摊开右手掌心。在他掌心，躺着一枚只有小指甲盖大小、通体漆黑、但内部仿佛有银色星河缓缓旋转的微小晶体。晶体散发着微弱的、但与之前那“静滞核心”同源的纯粹“静寂”波动。
李默瞪大了眼睛：“你……你什么时候……”
“能量流导入电池时，有一丝最精纯的凝结物，留在了接口处。”卡恩说得很平淡，“我把它抠下来了。”
李默看着那枚微小却蕴含着惊人本质的晶体，又看了看卡恩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突然有点想笑，又有点佩服。
这家伙，真是雁过拔毛的典范。都那种时候了，还能顺手牵羊。
“这玩意……价值可能比那一电池能量还高。”李默接过晶体，小心地用神识包裹。它太小了，蕴含的总能量不多，但纯度极高，而且极其稳定，像是一颗“种子”。
“可以当‘药引’。”卡恩说，“或者，关键时候用。”
李默点点头，将晶体小心收好。这算是这趟冒险，除了卡恩电池升级外，最实在的收获了。虽然代价惨重。
“队长！好消息！”猴子兴奋的声音传来，“这艘‘信天翁’！引擎基本完好！能源舱还有有百分之四十的残余能量！生命维持系统有点小毛病，但能凑合用！导航仪是坏的，但有手动驾驶模式！我们能飞！”
奥里克长舒一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好！立刻准备起飞！猴子，你去启动引擎预热！老瘸子，检查密封和气压！钉子，跟我去搬点能用的补给上来！”
“外面……”那名被称为“钉子”的战士担忧地看了一眼紧闭的闸门。外面，撞击声和混乱的声响越来越近，闸门正在微微震动。
“等我们升空，它们爱怎么拆怎么拆！”奥里克吼道，“快动起来！”
李默也挣扎着站起来，对卡恩说：“走吧，上船。希望这老古董的引擎，别在半路上熄火。”
卡恩站起身，看了一眼左臂的银色电池，又看了一眼李默，突然说了一句：
“下次，找个能量更足的地方。”
李默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他回头看着卡恩那张认真的脸，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行。”他说，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丝期待。
“下次，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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