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匿名警告信像一块寒冰,久久地压在苏挽秋的心口,挥之不去。她将它藏在手包最隐秘的夹层,仿佛藏着一枚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十年前”、“死得越快”这些字眼,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她脑海中嘶嘶作响。
去往苏氏的路上,她异常沉默。阿诚透过后视镜看了她几次,终究什么也没问。
苏氏内部的氛围,比昨日更加紧绷。审计小组即将进驻的消息显然已经传开,走廊上遇到的员工们行礼问好间,眼神都带着几分闪烁和探究。钱总监被暂时停职,如同在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一整个上午,苏挽秋都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处理积压的文件,与王建国推荐过来的几位看似中立的部门经理谈话,试图从中筛选出可能争取的对象。但她能感觉到,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收紧,来自赵董、李董等人的阻力,比她预想的还要大。许多需要跨部门协调的事务,推进得异常缓慢,各种看似合规合理的借口层出不穷。
“苏小姐,技术部那边说,调取去年第三季度的部分服务器日志,需要走特殊流程,至少需要三天时间。”
“财务部表示,‘风华苑’项目的一些原始凭证因归档整理,暂时无法调用。”
……
王建国看着一份份被各种理由挡回来的申请,眉头紧锁:“挽秋,他们这是在用软刀子拖时间,消耗你的耐心和威信。”
苏挽秋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渺小的车流,眼神冰冷。她何尝不知道?但她现在羽翼未丰,强行硬碰硬,只会适得其反。那封警告信更让她意识到,她面对的敌人,可能远不止苏氏内部这些蠹虫。
“让他们拖。”苏挽秋转过身,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韧劲,“王叔,明面上的审计照常进行,能查到什么是什么。另外,我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王建国压低声音:“找到了两个,背景干净,能力很强,一个是顶尖的财务数据分析师,另一个是擅长追踪复杂资金流向的调查记者出身,都签了保密协议。他们今天下午会以项目顾问的身份入职,直接向我汇报。”
“很好。”苏挽秋点点头。这是她暗中布下的棋子,用来调查那些明面上无法触碰的黑暗角落,包括苏氏内部的资金黑洞,以及……可能与那封警告信相关的线索。
午餐她是在办公室随便解决的,毫无胃口。下午,她亲自去了一趟“风华苑”项目工地。巨大的工地此刻寂静无声,塔吊静止,建材杂乱地堆积着,只有几个看守工地的保安在懒散地巡逻。荒凉与颓败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里曾经承载着父亲多大的期望?
工地的项目经理是个面色黝黑、看起来颇为实干的中年人,姓周。他接到通知匆匆赶来,对苏挽秋的到来显得有些意外和拘谨。
“苏小姐,您怎么亲自来了?这里灰尘大,不安全。”
“周经理,我就看看。”苏挽秋走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高跟鞋踩在碎石上发出细碎的声响,“项目停工,具体卡在哪个环节?是资金,还是审批?”
周经理叹了口气,搓着手:“说实话,苏小姐,两方面都有。资金链断裂是主因,但后面几个关键节点的审批,也莫名其妙地被卡住了,我们去催,对方就各种打官腔,拖着不办。”他指了指不远处已经完成地基部分的位置,“您看,基础都打好了,只要资金和手续到位,很快就能起来……唉,太可惜了。”
苏挽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钢筋水泥裸露在外,像一头沉睡的巨兽的骨架。她注意到,周经理在提到“审批被卡”时,眼神里除了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懑。
“周经理,如果……我是说如果,资金和审批的问题,我能想办法解决,你的团队,还能不能拉起来,把这个项目做好?”苏挽秋看着他,目光沉静而认真。
周经理愣了一下,随即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灼热的光彩,他挺直了腰板:“能!只要资金到位,手续畅通,我老周用这项上人头担保,绝对把‘风华苑’做成精品!这都是兄弟们一砖一瓦的心血啊!”
看着他激动的样子,苏挽秋冰冷的心似乎注入了一丝微弱的暖流。苏氏,并不全是蛀虫,还有像周经理这样,真心想做实事的人。这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
回到公司,已是傍晚。忙碌暂时压制了那封警告信带来的恐惧,但当她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时,那冰冷的字句便再次浮现。
“十年前的事……”
傅时衍手腕上那至少存在了十年的疤痕,那个可能存在的“植入物”……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这封警告信,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傅时衍来的?或者,是冲着他们两人共同涉及的某个秘密?
她拿出手机,点开与傅时衍的聊天界面,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他昨晚那句“回来了吗?”和她的未恢复状态。她指尖悬在屏幕上,一种强烈的冲动让她想要问他,知不知道这封信,知不知道十年前发生了什么。
但她不能。
一旦问出口,就等于承认她在暗中调查他,承认她看到了那份《重生攻略计划书》,他们之间这层脆弱而诡异的平衡将被彻底打破。后果,她无法预料。
最终,她退出了聊天界面,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是我。”她对着电话那头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帮我查一件事,要绝对小心。查一下十年前,傅时衍,或者傅家,是否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大事,尤其是……可能涉及人身安全或医疗方面的事件。”
挂断电话,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迷宫,每一步都可能触发陷阱,而唯一的指引,却可能是另一个更危险的迷宫的制造者。
阿诚敲门进来:“苏小姐,时间不早了,是否回公寓?”
苏挽秋睁开眼,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重新压回心底。“走吧。”
回到那个充斥着傅时衍气息的顶层公寓,他果然还没有回来。客厅里空旷而冷清,只有智能系统感应到主人回归,亮起了柔和的灯光。
她换下衣服,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无法洗去心底的寒意。那封警告信,像一道阴影,笼罩了她整个世界。
当她裹着浴袍走出来时,却意外地发现,傅时衍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他正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她,身姿挺拔,望着窗外的璀璨夜景,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微微晃动。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他似乎也刚应酬回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眼神比平日更加深邃难辨,目光落在她带着水汽的脸上和微微敞开的浴袍领口。
“回来了。”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
“嗯。”苏挽秋下意识地拢紧了浴袍领口,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他站在那里,仿佛与窗外无尽的黑暗融为一体,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和无法言说的危险。
他朝她走了几步,在离她还有一米远的地方停下,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她的全身,最后定格在她的眼睛上。
“今天,”缓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是斟酌过,“过得怎么样?”
苏挽秋迎着他的目光,强迫自己不要移开视线,不要流露出任何异常。
“还好。”她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回答,“去了趟工地,处理了些文件。”
傅时衍盯着她,看了足足有十秒,那双墨黑的眼眸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人心。周围安静得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然后,他极轻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那算不上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了然或者说,是某种确认。
“是吗。”他最终只说了这两个字,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早点休息。”
他没有再追问,也没有像之前那样试图靠近,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走向了书房。
苏挽秋站在原地,直到书房门关上的声音传来,才缓缓松懈下紧绷的脊背,后背竟惊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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