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在夜色中沉睡,只有零星几盏路灯在巷道里投下昏黄的光晕。顾景辰将车停在离苏挽秋前世故居两个街区外的废弃修车厂后面,这是Z临时找到的相对安全的藏匿点。
“脚踝怎么样?”顾景辰熄了火,转向苏挽秋。借着仪表盘微弱的光,能看到她额角有细密的冷汗。
“还能走。”苏挽秋试着动了动受伤的脚踝,钻心的疼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但她咬牙忍住了,“不能待在这里太久,傅时衍的人很快就会搜过来。”
顾景辰从后备箱取出简易医疗包,蹲下身:“先处理一下。你这样走不远。”
他动作轻柔地卷起她的裤脚,脚踝已经肿起,皮肤下泛着青紫。消毒、上药、包扎,他的手法专业而细致,指尖的温度透过纱布传递过来。苏挽秋低头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一次次冒着生命危险帮她?
“景辰,”她轻声开口,“你到底是谁?不只是心理医生,对吗?”
顾景辰缠绷带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深邃难辨。良久,他叹了口气,重新低下头完成包扎,然后站起身,靠在车身上。
“我确实不只是心理医生。”他开口,声音低沉,“我的真实身份是国际生物伦理监督委员会的特别调查员,代号‘守夜人’。”
苏挽秋的呼吸一滞。
“委员会早在七年前就开始关注‘藤蔓计划’,因为诺亚生物多次突破国际基因编辑伦理红线。”顾景辰继续道,语气平静得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我被派来潜入调查,最初的目标是收集傅时衍违规操作的证据。但调查越深入,我发现的黑暗就越多——从‘镜像工程’到‘样本x’,从林晚照的死亡到他对你的追踪……”
他看向苏挽秋,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歉意:“接近你,最初确实是任务的一部分。委员会认为你是整个计划的核心关键,是打开所有谜题的钥匙。但后来……”
“后来怎样?”苏挽秋的声音有些发抖。又一个谎言?又一个带着目的接近她的人?
“后来我发现,你不仅仅是一个‘关键’。”顾景辰上前一步,双手轻轻握住她的肩膀,“你是会疼、会怕、会在绝境中依然不肯放弃的苏挽秋。是在知道我可能别有用心后,依然选择相信我的苏挽秋。是让我……忘记任务,只想保护的人。”
他的手掌温暖有力,眼神真挚得让人无法怀疑。苏挽秋看着他,想起他在荒野中将她拉进管道,想起他在安全屋准备的早餐,想起他一次次毫不犹豫地挡在她身前。
“所以你的任务是什么?”她问,“带我回委员会?把我当成证据或样本?”
“我的任务是保护你,阻止傅时衍。”顾景辰的回答斩钉截铁,“委员会已经授权我采取一切必要手段。至于你的身份——你是苏挽秋,一个有权知道真相并做出选择的独立个体。这一点,我从未动摇过。”
夜风从修车厂破损的窗户吹进来,带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远处隐约传来警笛声,不知是否与他们的逃亡有关。
苏挽秋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她轻轻挣脱顾景辰的手,转身面向车窗。玻璃上倒映着她苍白的脸,和身后顾景辰担忧的神情。
“带我去老房子。”她说,“我需要验证一些事情。之后……我们再谈。”
顾景辰点点头,没有追问。他从车里取出两件深色外套,一件递给苏挽秋,另一件自己穿上:“外面冷,而且需要伪装。”
两人像普通夜归的居民一样,互相搀扶着走进昏暗的巷道。苏挽秋的脚踝每走一步都疼得钻心,但她咬紧牙关,凭着记忆中的路线前进。
前世她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从父母去世到考上大学,再到工作、结婚、死亡。每一条小巷,每一处转角,都刻着她前世平凡又短暂的人生轨迹。而现在,走在这条路上,她却感觉自己像个闯入者,闯入了某个早已落幕的故事。
老居民楼出现在视野中。那是一栋六层的红砖楼,墙皮剥落,窗户大多黑着,只有零星几户还亮着灯。苏挽秋前世住在四楼,那个窗户此刻一片漆黑。
“楼里有监控吗?”顾景辰低声问。
“应该没有,这种老小区只有门口有一个坏了一半的摄像头。”苏挽秋回忆着,“但单元门可能需要钥匙……”
话音未落,一个颤巍巍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是小秋吗?”
苏挽秋浑身一震。她转过头,看到楼道口站着一个佝偻的身影——是前世住在一楼的王奶奶,已经八十多岁了,记忆时好时坏。
“王奶奶……”她下意识地应道。
“真是小秋啊!”王奶奶眯着眼走近,手里还拿着一个老旧的手电筒,“你这孩子,好久没回来了。你爸妈昨天还问我看到你没有呢……”
老人的记忆停留在了过去,停留在了苏挽秋父母还活着的时候。苏挽秋鼻子一酸,强忍着情绪:“王奶奶,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起来看看。”老人嘟囔着,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对了,你爸前几天说你们家钥匙忘带了,放了一把在我这儿。给你,快回家吧,夜里凉。”
那是一把陈旧的黄铜钥匙,拴在磨得发亮的钥匙扣上。苏挽秋颤抖着手接过——那是她前世家里的备用钥匙,父母去世后一直由王奶奶保管,她搬走时忘记要回来了。
“谢谢您,王奶奶。”她的声音哽咽了。
“快回去睡觉吧,明天奶奶给你包饺子吃。”老人摆摆手,蹒跚地走回自己家。
顾景辰扶住苏挽秋微微发抖的肩膀:“你还好吗?”
“我……”苏挽秋握紧那把冰凉的钥匙,“我只是没想到,还有人记得前世的我。”
这或许就是重生的代价——你拥有了第二次机会,却也成了自己生命里的陌生人。
单元门的锁早已锈蚀,钥匙插进去有些费力,但最终还是转动了。楼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声控灯忽明忽灭。苏挽秋扶着斑驳的墙壁,一步步走上四楼。
401室。锈迹斑斑的铁门上还贴着她前世春节时贴的倒福字,已经褪色发白。钥匙插进锁孔,轻轻转动——
“咔嗒。”
门开了。
一股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苏挽秋按下门边的开关,老旧的日光灯闪烁了几下才亮起,照亮了这套不足六十平米的小两居。
一切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褪色的碎花沙发,玻璃茶几上摆着干枯的绿植,墙上有她小学时的奖状,冰箱上贴着便利贴——是她前世写的购物清单,字迹已经模糊。
她像个幽灵,游荡在自己前世的生活里。客厅、厨房、卫生间,最后停在卧室门口。
推开门,单人床上还铺着她最喜欢的蓝色星星床单,书桌上堆着高中课本和复习资料,墙上贴着偶像的海报。梳妆台上放着一个木制相框,里面是她和父母的合影——那时她大概七八岁,被父母拥在中间,笑得无忧无虑。
那是她失去一切之前,最后的幸福时光。
“这里……”顾景辰站在门口,声音很轻,“对你来说很重要。”
“我在这里长大。”苏挽秋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那个相框,指尖拂过父母年轻的笑脸,“在这里失去他们,在这里独自生活,在这里……遇见傅时衍。”
她放下相框,转向衣柜。前世她很少整理衣柜,最上层总是堆着一些不常用的杂物。她踮起脚,忍痛伸手去够,顾景辰立刻上前帮忙。
“我来。”
他从衣柜顶层搬下一个陈旧的纸箱。箱子不重,上面落满了灰尘。苏挽秋接过,放在床上打开。
里面是一些孩童时期的物品:褪色的毛绒玩具,小学的作业本,几本童话书,还有一本厚厚的相册。她翻开相册,前面是她从婴儿到少女的成长记录,后面则是一些陌生的照片——
一个年轻女人,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对着镜头微笑。那是苏黎,她的母亲。照片里的苏黎比U盘扫描件上更生动,眼睛亮得像有星星。
照片背面有娟秀的字迹:「给挽秋的一岁生日。妈妈爱你。」
「挽秋两岁了,会叫妈妈了。妈妈很快就能见到你了,等我。」
「今天看到你的照片,长得真快。要健康快乐地长大啊,我的小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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