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的挣扎被强行压下，如同将沸腾的岩浆硬生生封回地壳之下，表面看似平静，内里却积蓄着难以言喻的压力。林枫深知，这种基于“隐瞒”的守护，本身就像走在一条纤细的钢丝上，需要时刻维持着精妙的平衡。而维持这种平衡，并非毫无代价。
这个代价，便是对他自我设下的封印的持续消耗与考验。
他陪着苏婉儿用了简单的午餐，听着她略带兴奋地规划着拍卖会上可能竞拍的物品顺序，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略带“懵懂”的笑意，仿佛一个即将去往新世界的孩子，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又带着点本能的怯意。
然而，在他看似放松的外表下，灵觉早已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全面启动，以“墨轩斋”拍卖行为中心，构建起一张无形的、覆盖方圆数公里的监控网络。无数信息流如同奔腾的江河涌入他的意识海：
拍卖行外围，至少有四拨人在不同方位进行隐蔽监视，气息各异，有的带着军人的刻板纪律性，有的透着古武世家的傲然，有的则散发着地下世界特有的阴冷与血腥。
停车场上，数辆看似普通的豪车内，坐着气息晦涩深沉的身影，其中一道甚至隐隐触及了宗师门槛，带着某种古老宗门特有的、如同山岳般厚重的意蕴。
拍卖行内部，工作人员中混入了至少三名易容高手，他们的心跳、呼吸频率与普通人有着细微差别，显然是某些势力安插的“内线”。
更不用说那些已经持请柬入场的宾客中，隐藏着的更多或强或弱、或正或邪的能量波动……
这些信息繁杂而庞大，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感知。若在平时，他心念一动便可处理完毕，如同呼吸般自然。但此刻，他绝大部分力量都被那层层叠叠、繁复无比的符文锁链封印着，能动用的，仅仅是冰山一角，且必须小心翼翼地控制，不能泄露分毫超越“凡人”范畴的波动。
这就好比让一个能徒手捏碎星辰的巨人，去用绣花针在米粒上雕刻万里江山，其中的憋屈、束缚与精神损耗，远超常人想象。
尤其是当他的灵觉扫过拍卖行地下某处加强防护的密室，隐约捕捉到那枚“钥匙”散发出的、带着古老与不祥气息的能量波动时，封印甚至产生了极其细微的、针扎般的反噬。
一丝冰凉的刺痛感，沿着某种玄奥的路径，瞬间传递至他的灵魂深处。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明确的警告意味——过度使用被封印的力量去探查同等或更高层次的存在，会加剧封印的负荷，甚至可能引动封印本身的不稳定。
林枫面色不变，甚至连端着水杯的手都没有丝毫颤抖，只是借着喝水的动作，悄然运转起一门极其古老晦涩的敛息法诀，将那丝因反噬而产生的灵魂涟漪彻底抚平，没有泄露出一星半点。
这就是代价。
他想要在维持“废柴”伪装的前提下，掌控全局，保护婉儿，就必须承受这种来自封印的制约与反噬。如同戴着最沉重的镣铐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步都必须计算得精准无误，不能有丝毫差错。
“老公？你怎么了？脸色好像有点白？”苏婉儿敏锐地察觉到林枫瞬间的异常，虽然那异常消失得极快，但她还是关切地问道。
“没事，”林枫放下水杯，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甚至还“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可能就是有点……紧张？毕竟第一次去这种地方。”他将那细微的异常完美地归结为“紧张”这种合乎情理的情绪。
苏婉儿不疑有他，反而觉得这样的林枫更加真实可爱，笑着安慰道：“放松点，就当是去看个热闹，有我在呢。”
“嗯。”林枫点点头，心底却是一片冷然的清明。
紧张？或许有那么一丝，但绝非为了他自己。他紧张的是，在这场各方势力云集、暗藏无数凶险的拍卖会上，他能否在不动用真正力量、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完美地护住婉儿的周全，并顺利达成自己的目标——无论是送出惊喜礼物，还是摸清“钥匙”的底细。
封印的代价，他早已有心理准备。
只要最终能换得婉儿的平安喜乐，那么这点灵魂层面的细微痛楚与精神上的巨大消耗，便不值一提。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距离出发，还有一段时间。
足够他再次于识海深处，将那有些躁动的封印符文，重新梳理、加固一番。
风暴将至，他必须以最完美的“凡人”姿态，踏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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