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摊前，气氛微妙。
吕岩站在原地，眉头微蹙，审视着摊后那位始终从容不迫的中年道士。
对方的手段，绝非寻常江湖术士可比。
这等高人，设局引他，所图定然非小。
他心中警惕，但更多的是好奇。
袁守诚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再次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公子，算一卦吗？”
吕岩沉吟片刻，既来之，则安之。
他倒要看看，这道士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他撩起白衣，坦然在摊前的小凳上坐下，语气平静无波：“那你便给我算一卦吧。且看看，你能算出些什么。”
袁守诚微微颔首，并未取出寻常的签筒或铜钱，只是伸出右手，五指在虚空中轻轻一拂。
刹那间，吕岩感觉周遭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开来，摊位周围的空间微微荡漾，似有若无的清气流转。
袁守诚的指尖划过之处，有点点星辉凭空凝聚，交织成一幅模糊的虚空卦象。
那卦象变幻不定，最终隐隐定格成一个离火遇巽风的意象，火光煌煌，风助火势，却又暗藏燎原之机。
袁守诚凝视着这卦象，缓缓开口：
“公子，非常人也。命格清奇，隐有紫气东来之象，此乃仙缘深厚，天生道种。”
接着说道：“你此生合该修炼得道，重归仙班。更需持剑卫道，替天行道，斩妖除魔，澄清寰宇，积无量功德。”
“此非外力强加，实乃你所必将行之路。”
这番话说得玄之又玄，掷地有声。
若是寻常慕道之人听了，怕是早已心潮澎湃，纳头便拜。
然而，吕岩的反应却完全出乎袁守诚的意料。
只见吕岩的疑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疏离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替天行道？斩妖除魔？”吕岩重复着这两个词，嘴角那抹不以为然的轻笑再次浮现，比之前更为明显，“道长，你说得固然玄妙。但，这与我何干？”
袁守诚掐指的动作微微一滞，眼中第一次露出了些许真正的讶异。
他预想过吕岩会质疑、会好奇、会激动，却独独没想过会是这般……事不关己的冷漠。
吕岩语气淡然，却字字清晰：
“我吕岩，此生所求，不过是读圣贤书，求取功名，若能金榜题名，光耀门楣，便是幸事。”
“闲暇时，与三五好友，吟风弄月，诗酒酬唱，亦是快意人生。”
“道长所说的仙道茫茫，斩妖除魔，维护天道……这些宏大之事，太过遥远，也非我所愿。”
他抬眼，目光清亮地看着袁守诚，问出了那个让一旁华光都差点惊掉下巴的问题：
“我为何要做这些？”
“……”
袁守诚沉默了。
这一刻，玉帝才意识到，眼前坐着的，不是那个心怀三界的东华。
他是吕岩。
吕岩觉得眼前这道士虽然手段玄奇，但所言所行，怎么看都像是那些话本里编造的，世外高人见到良才美玉便迫不及待想收徒的桥段。
他自觉勘破了对方意图，不由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得意与疏狂，对着袁守诚笑道：“老头，绕了这么大圈子，说了这许多玄乎的话，你是不是就看本公子骨骼清奇、天赋异禀，想收我为徒，传承你的衣钵？”
他虽在笑，眼神却清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我承认，你是有几分神鬼莫测的本事，非是寻常江湖术士。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些许傲气：
“本公子是绝不会与你学这些……嗯，招摇撞骗的本事。”
就在袁守诚被吕岩这清奇又自信的脑回路弄得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华光在旁边憋笑憋得快要内伤的时候。
“铮！”
一声清越无比的剑鸣，毫无征兆地撕裂了长安城上空的天光！
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威压从天际倾泻而下，虽然绝大部分力量都被长安城磅礴浩瀚的人道气运以及诸多隐匿大能暗中布下的屏障所抵消、吸收。
但那交锋所产生的道韵波动，依旧让每一个生灵都心有所感。
吕岩猛地抬头，只见原本晴朗的天空，此刻一半被清蒙如水、却又凌厉无匹的青色剑光所笼罩，无数大道符文在其中生灭。
另一半则被厚重如云、蕴含着无尽生机的玄黑色水光与璀璨星辉所占据，衍化出重重异象，奋力抗衡。
正是云霄与尹文对战。
若非长安城汇聚了当今最鼎盛的人道气运，更有不知多少准圣层次的大能或明或暗地出手稳固此方天地。
就凭这两位动用的力量，别说一个长安城，便是方圆亿万里的山河恐怕都已化为齑粉。
整个长安，瞬间沸腾！
寻常百姓虽看不清具体，但那惊天动地的景象和令人心悸的压迫感，让他们或惊恐张望，或匍匐祷告。
而隐藏在长安各处的修行者、仙神、妖灵，则是个个面色骇然，神念交织，议论纷纷。
不止是整个长安！
这一刻，三界之内，但凡道行达到一定境界的大能，无不心生感应，将目光投向了南瞻部洲，大唐长安！
天庭，斗姆宫。
金灵圣母正与赵公明讨论人间截教教派发展，青萍剑出鞘的刹那，二人同时一震！
“青萍剑！是云霄师妹！”
赵公明豁然起身，脸上满是惊愕，“她和人对上了？这气息……是南华师弟？！”
金灵圣母秀眉紧蹙，神念跨越层层空间，瞬间看清了长安上空的景象，她绝美的脸上写满了困惑：“公明师弟，云霄师妹和南华师弟这是吵架了？”
赵公明也是一头雾水，传音给正在现场吃瓜看热闹的碧霄和琼霄：“二妹、三妹！怎么回事？大妹和南华师弟怎么打起来了？！”
脑海中立刻响起了碧霄兴奋中带着点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大兄！我们也不知道啊！不过，我们想看他们打起来很久了！大姐打得好！”
金灵圣母听着碧霄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回应，无奈轻笑，随即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促狭和遗憾，轻声道：
“可惜了，怎么不去青华长乐界东极妙严宫，或者神霄玉清府打！最好把太乙和南极的宫府给拆了。”
金灵觉得眼前这架打的地方不对，实在有些可惜。
长安，算命摊前。
华光早已忘了自己还在扮演道童，激动得浑身火焰气息都有些压制不住，看着天上那恢弘壮阔的交锋，喃喃自语：“我的个乖乖……云霄师叔！南华师叔！太强了！这才是真正的大神通者啊！”他骨子里的好战基因被彻底点燃。
而吕岩，更是彻底被天空中的景象夺去了心神。
他之前虽觉袁守诚手段神异，但终究隔了一层，未能直观感受道与法的极致威力。
什么诗酒风流，什么功名利禄，在这等斡旋造化、执掌大道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和……无趣。
就在吕岩心神俱震，几乎要迷失时，袁守诚那平静无波的声音，再次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将他从震撼中拉回现实。
“公子。”
袁守诚的目光也从天际收回，重新落在吕岩身上，“我无意收你为徒。”
他抬起手，指尖遥指向天际那正以建木为剑，挥洒出万千青色剑影与青萍剑光周旋的尹文：
“你未来的师父。”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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