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灵山的变化，着实让尹文大开眼界。
与他一千五百年前时所见的那副破败荒山模样，简直判若云泥。
只见眼前，层峦叠翠，祥云缭绕，无数宝塔梵宇依山而建，金顶映照着天光，散发出柔和而庄严的佛光。
八宝功德水环绕山间，池中莲花盛开，各具妙色，香气馥郁。
空中时有白鹤、青鸾翔集，梵唱之声若有若无，遍传诸天，令人心生宁静。
琉璃铺地，玛瑙妆点，菩提成林，枝叶间隐现舍利之光。
一派佛国净土、极乐世界的兴盛景象。
“看来多宝师兄……不，如今该称如来佛祖了，为了经营这灵山，当真是大出血本，耗费了无数心力与资源啊。”
尹文心中暗忖，这恢弘气象，比之天庭的凌霄宝殿亦不遑多让。
尹文依照兄长尹喜耗费心血推演出的模糊方位，在灵山深处一路探寻。
最终抵达了一处略显偏僻、气息却格外浓郁的山谷。
这里便是孔雀明王菩萨的道场所在。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尹文微微蹙眉。
山谷之中，并无想象中庄严华美的明王宫殿，反而更像是一处……孔雀栖息地。
数百只孔雀漫步其间，或开屏争艳，璀璨的尾羽上流转着微弱的五色光华。
或低头啄食，姿态优雅。
这些孔雀每一只都神异非凡，羽翼鲜亮，周身缭绕着淡淡的灵韵。
尹文下意识地运转破妄之瞳，清光在眼底一闪而过。
下一刻，他心中了然，却也更加疑惑——这些栩栩如生的孔雀，竟无一是实体！
它们皆是由一缕缕精纯无比的五色神光气息幻化而成，仿佛是其主人散落在此地的念头显化，守护着这片山谷。
“皆是化身，并非本尊……”
尹文低声自语，目光锐利地扫过整个山谷，试图找出那隐匿起来的真身所在。
以他大罗金仙的神念，竟也无法立刻锁定孔宣的具体位置，仿佛有一层无形的迷雾笼罩着此地的核心。
就在他凝神探查之际，山谷深处，一片繁茂的奇花异草之后，慢悠悠地踱出了一只……凤凰。
是的，一只凤凰。
其形如锦鸡，首文曰德，翼文曰义，背文曰礼，膺文曰仁，腹文曰信，周身羽毛色彩斑斓，华美异常，正是凤凰无疑。
然而，这只凤凰的眼神却空洞无神，带着一种与它高贵血脉格格不入的茫然与呆滞。
它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尹文和龟灵，步履蹒跚，周身感受不到丝毫法力波动。
甚至连最基本的灵智光辉都黯淡无比，看上去……与人间家养的珍禽并无多大区别，只是外形华美了些。
龟灵眨了眨眼，扯了扯尹文的袖子，小声嘀咕：“师兄，这只……大鸟，看着傻乎乎的，它就是我们要找的孔雀明王吗？怎么感觉不太像啊？”
尹文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破妄之瞳再次运转到极致，金光几乎要溢出眼眶，死死盯住那只看似痴傻的凤凰。
他穿透了那层伪装，窥见了一丝隐匿在最深处的、几乎与涅盘寂灭状态融为一体的本源灵光。
那霸道绝伦、刷尽万物的先天五色神光本源，虽然沉寂，却真实不虚！
“它就是孔宣！”尹文语气笃定，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以孔宣那堪称准圣之下无敌手的神通法力，连圣人都敢吞下的桀骜心性，放眼三界，谁能将他逼至如此境地，变得形如凡鸟、灵智蒙尘？
除非……
除非，是他自己愿意的！
这不是被迫的沉沦，而是主动的沉寂。
而且，看他此刻的状态，气息与天地法则隐隐相合，寂灭中孕育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新生道韵，这绝非外力所能强加。
孔宣并非疯了，他是陷入了凤凰一族最为神秘、也最为凶险的终极蜕变——涅盘之中！
是他自己选择了散去法力，蒙蔽灵识，以一种近乎回归本源的方式，踏入这场关乎生死与超越的涅盘大劫。
他是在借此涅盘，冲击那无上道境？
还是为了躲避什么？或者，二者皆有？
尹文看着那只眼神呆滞、宛如家禽般踱步的凤凰，心情复杂。
如此一来，想要从其身上取得蕴含其本源神力的先天翎羽，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强取豪夺，不仅违背道义，更可能直接中断其涅盘过程，导致其彻底陨落，结下不死不休的大因果。
可若就此放弃，那五火七禽扇又该如何炼制？
这只凤凰，或者说孔宣，虽然对尹文这个陌生来客依旧带着几分天然的疏离和懵懂。
但对尹文身旁的麻姑，却表现出了一种出乎意料的亲近。
它笨拙地踱步到一株低矮的灵植旁，歪着头看了看，然后用喙小心翼翼地啄下一颗最饱满、灵气最足的果子，叼着它，一步一顿地走到龟灵面前。
将果子轻轻放在她脚边，又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裙摆，发出咕咕的、带着讨好意味的低鸣。
麻姑看着脚边灵气盎然的果子，又抬头看看尹文，眼中满是茫然不明所以。
她弯腰捡起果子，入手温润，香气扑鼻，显然不是凡品。
她犹豫了一下，又看看那只眼神依旧傻乎乎、却努力表达善意的凤凰。
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顿时眉眼弯弯，对着凤凰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谢谢你！果子很好吃！”
那凤凰似乎能感受到她的喜悦，也跟着兴奋地扑扇了两下翅膀，虽然依旧没有法力波动，但那欢快的姿态，倒像只得了夸奖的大公鸡。
尹文站在一旁，看着这一人一鸟之间纯真又有点滑稽的互动，再看看自己这个被明显冷落的局外人，不由得摸了摸鼻子。
感觉自己、龟灵还有这只傻凤凰，三个看起来都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的家伙，莫名其妙地凑到了一起，这画面着实有些诡异又好笑。
不过，这或许是个契机。
尹文心念一转，顺势便决定在此处暂留一段时间。
他带着麻姑，就在这山谷边缘寻了一处清净之地，简单地布置了一个临时洞府，住了下来。
接下来的两个月，尹文并未急于求取翎羽，也未曾尝试用任何强硬或取巧的手段去唤醒或刺激孔宣。
他只是每日在谷中静坐，体悟此地残留的先天五行道韵，偶尔也会拿出一些自身携带的、不含杂质的灵泉仙露，与那凤凰分享。
起初，那凤凰对尹文依旧爱搭不理，只围着麻姑转。
麻姑心性单纯，与这灵智未开的凤凰相处起来反而毫无压力，时常带着它在山谷里嬉戏，摘花逗鸟，倒也自得其乐。
但久而久之，或许是习惯了尹文的存在。
感受到他身上那份平和自然、不带任何企图的气息，孔宣对尹文的戒备也渐渐放松。
有时会凑到他身边，好奇地嗅嗅他打坐时周身自然流转的清光，或者在他拿出灵泉时，也会凑过来饮上几口。
两个月的光阴在静修与这奇特的陪伴中悄然流逝。
尹文与这只处于涅盘状态的孔雀明王之间，虽无言语交流，却也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建立起了一种微妙而亲近的信任关系。
这一日，尹文感应到与吕岩约定的三月之期将至，他需得回去看看吕洞宾了。
他站起身，对正在用一根灵草逗弄凤凰的麻姑说道：“师妹，我们该走了。”
麻姑闻言，虽有些不舍，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然而，就在尹文准备驾起云头，带着麻姑离开山谷时，异变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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