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的夜色渐深，白日里的喧嚣沉淀下来，只余下几声遥远的犬吠和风吹过老宅院墙的细微声响。张启明盘膝坐在院中槐树下，心神沉入丹田，缓缓搬运气血，淬炼着那一缕日益精纯的暗劲。乌金破甲锥就放在触手可及的石凳上，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微光。
巴乃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守在院门内侧的阴影里，呼吸悠长而均匀，经过【残损血丹】的改造和连日来的苦练，他的气息愈发内敛精悍，与这夜色几乎融为一体。
突然，一阵略显刺耳的铃声打破了院中的宁静。是放在石桌上的那只新买的摩托罗拉翻盖手机。知道这个号码的人寥寥无几。
张启明眉头微皱，缓缓收功，睁开双眼，眸中一丝精光闪过，随即隐没。他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国际长途号码。
略一沉吟，他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却没有立刻说话。
电话那头也沉默了几秒，只有细微的电流杂音，仿佛对方也在犹豫。终于，一个刻意压低了的女声传来，说的是英语，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复杂：
“Zhang qiming?”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张启明眼神微动，用中文回道：“是我。哪位？”
对面似乎松了口气，但语气依旧显得有些紧绷，切换成了略带口音但流利的中文：“是我，A-Ning（阿宁）。”
阿宁？裘德考公司那个身手利落、性格果决的女领队？她怎么会知道这个号码？又怎么会突然联系自己？张启明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念头。鲁王宫分别时，他救了她和她的队员，但双方立场终究不同。
“你怎么知道这个号码？”张启明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裘德考先生自然有他的信息渠道。”阿宁的声音恢复了些许冷静和专业，“你在长沙做得很大，‘搬山猛虎’？解家低头？霍家礼遇？恭喜你了，张先生。”
这话听起来像是恭维，但张启明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别的意味，像是提醒，又像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他不动声色：“直说吧，阿宁小姐，找我什么事？总不会是专程来道贺的。”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似乎能听到她轻微的呼吸声。
“听着，张启明。”阿宁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我打这个电话，是出于……出于对你上次在鲁王宫出手相助的回报。我知道你们可能在筹划西沙的事情。”
张启明目光一凝，没有打断她。
“我收到一些风声，也看到了公司内部的一些异常调动和资源倾斜。”阿宁的声音压得更低，语速加快，“西沙的水，比鲁王宫要深得多，也危险得多！裘德考公司对那里的东西志在必得，投入的力量远超上次，甚至……可能动用了一些非常规的手段。而且，盯上那里的，绝不止我们一家。水底下的麻烦，有时候比水上面的更可怕。”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那地方很邪门，公司收集到的零星资料里，提到过很多无法解释的现象。我知道你很强，但有些东西，不是光靠拳头硬就能解决的。所以……你最好别掺和进来。这不是警告，而是……忠告。”
张启明静静地听着，他能感觉到阿宁话语里那份真诚的担忧，这似乎超出了单纯“回报”的范畴。他想起了鲁王宫里她倔强而疲惫的眼神，以及自己将她从尸蟞群中拉出来时，她那一瞬间的恍惚与依赖。
“谢谢你的忠告，阿宁。”张启明的语气缓和了一丝，“我知道危险。但有些事情，我必须去。”
“为什么？”阿宁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急切和不解，“为了钱？霍家给的应该不少。为了名？你已经在长沙站稳了脚跟。西沙海底墓里的东西，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值得冒这么大的风险？”
“每个人都有必须去的理由。”张启明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道，“你呢？在裘德考公司怎么样？上次之后，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电话那头的阿宁显然没料到张启明会突然关心这个，愣了几秒，才有些生硬地回答：“我很好。公司只看重结果，上次任务虽然失败，但我们也带回了部分有价值的信息。我的工作很稳定，不劳你费心。”
但张启明似乎能想象到她此刻可能微微咬唇的样子。他淡淡地道：“那就好。裘德考那个人，心思深沉，你为他做事，自己多留个心眼。”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阿宁内心的某个角落。她的声音微微软了一丝，虽然依旧带着倔强：“……我知道。我在这个行业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你不用……不用对我说这些。”
两人之间隔着浩瀚的太平洋，通过电流传递的声音里，却有一种微妙的情感在悄然流动。那是在生死险境中建立起的一丝信任，是强者之间的相互欣赏，或许还有一丝朦胧难言的好感。
“……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阿宁的语气重新变得公事公办，但那份刻意为之的冷漠显得有些无力，“如果你执意要去，记住，水下不比陆地，装备、氧气、对洋流的判断，任何一点疏忽都是致命的。还有……小心公司的人，也小心……除了公司以外的任何人。”
“我会的。”张启明应道，“谢谢你的电话，阿宁。”
“……保重。”阿宁最后说了两个字，声音很轻，随即迅速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张启明缓缓放下手机，目光投向深邃的夜空。阿宁的这个电话，证实了两件事：一是西沙海底墓的确非同小可，二是前方的路注定危机四伏，不仅有神秘的古墓机关，更有来自活人的算计和争夺。
但，这反而更加坚定了他要去西沙的决心。风险之中，往往伴随着巨大的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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