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义庄剿灭阴傀宗据点的余波,并未立刻在京城掀起滔天巨浪,却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特定的圈层中激荡起不小的涟漪。
京兆府少尹李文渊的奏报,以及周员外等几位亲身经历者的宣扬,让“天衍神算林先生”的名号,不再仅仅局限于市井民间,开始真正进入了一些权贵官宦的视野。
然而,这些暗流涌动,暂时还未波及到南市那个看似寻常的卦摊。
林微的生活似乎恢复了以往的节奏。
白日摆摊,夜晚修炼,引导气运温养元神与肉身,同时借助聚运小阵和玄罗的指点,不断深化对气运之道的理解与应用。
林小柔在林安悉心的照料和林微偶尔渡入的温和气运滋养下,身子骨一天天好转,小脸上也有了肉,笑容多了起来,渐渐有了几分这个年纪孩童该有的活泼。
她那声软糯的“哥哥”,也似乎让这间陋室真正有了“家”的温暖。
这一日,天朗气清。
南市依旧人流如织,林微的摊子前依旧围满了人。
他刚为一位询问商机的小贩指点了一条可行的进货门路,对方欢天喜地地留下卦金离去。
林安熟练地将铜钱收好,如今这钱袋里,碎银的比例已是越来越高。
就在这时,人群外围传来一阵骚动,伴随着家仆呵斥开道的声音。
围观的百姓被略显粗暴地推开,一行数人簇拥着一位华服中年人,面色阴沉、步履急促地来到摊前。
来人约莫四十余岁,身穿赭色暗纹锦袍,腰缠玉带,面容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朗,但此刻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焦灼与忧惧,眼底布满血丝,嘴唇紧抿,透着一股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势,只是这威严被那浓重的心事压得有些变形。他身后跟着的仆从,个个精悍,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有眼尖的认出来人,低呼出声:“是吏部陈侍郎!”
“陈侍郎?他怎么会来这儿?”
“看他脸色,怕是出了大事……”
吏部侍郎,正三品大员,已是朝堂中枢重臣!这般人物,竟亲自来到这南市卦摊,顿时引得人群议论纷纷,好奇与敬畏的目光交织。
陈侍郎(陈文敬)根本无暇顾及周遭目光,他死死盯着端坐桌后的林微,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有些沙哑:“你便是林微?那个能断吉凶、寻人解厄的林先生?”语气中带着一丝质疑,更多的却是走投无路下的最后希望。
林微抬眼,目光平静地迎上对方。无需起卦,天衍秘术自然运转,已感知到对方周身气运紊乱,官运形成的微弱“贵气”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劫煞”之气缠绕、冲击,尤其显现在代表子嗣的方位,黯淡无光,隐有离散之象。结合其身份与此刻神态,所为何来,已然明了。
“正是在下。”林微语气淡然,“陈大人满面愁云,印堂晦暗,可是为家中子嗣之事?”
陈文敬浑身一震,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上前一步,急声道:“先生真乃神人!正是犬子!我儿陈瑜,年方十六,前日午后出门与同窗诗会,至今未归!家中派人寻遍了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问遍了所有相识之人,皆无线索!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他说到最后,声音已带上一丝哽咽,显然爱子心切,已方寸大乱。
堂堂吏部侍郎的公子,在京城天子脚下莫名失踪,这绝非小事!围观人群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纷纷屏息凝神。
“陈大人稍安。”林微示意他稳定情绪,“令郎失踪前,可有何异状?随身携带何物?最后有人见他在何处?”
陈文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道:“瑜儿出门时并无异状,只说去城南‘流觞苑’参加诗会。他只带了一个贴身小厮,穿着惯常的月白儒衫,佩着一块我给他的羊脂玉佩。最后……最后有人见到他,是在靠近流觞苑的‘青石巷’口,之后便再无人见过!连那小厮也一同不见了踪影!”
流觞苑,青石巷……林微心中默念,指尖已拈起三枚铜钱。此事关乎朝廷命官之子,非同小可,值得动用一次精准推演。
“卦金,纹银百两。”林微开口,报出了一个令周围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的价格。
百两纹银!这足够寻常五口之家数年用度!就连陈文敬身后的仆从都面露惊色。
陈文敬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立刻对身后管家模样的人喝道:“快!取银票来!”此刻,只要能找到儿子,莫说百两,便是千两万两,他也在所不惜!
管家慌忙取出银票奉上。林安在林微示意下,上前接过,小脸上也满是震惊。
林微将铜钱合于掌心,识海中天衍符文流转,玄罗星盘虚影亦微微放光,辅助推演。他闭目凝神,神念循着陈文敬提供的有限信息,以及那冥冥中与“陈瑜”相关的因果气机,穿透迷雾,向那未知的真相蔓延。
铜钱掷出,叮当作响。
卦象:坎上艮下,水山蹇。六二爻动:“王臣蹇蹇,匪躬之故。” 此卦象征前进有险阻,动爻更暗示臣子(或晚辈)遭遇艰难,并非因其自身过错。
推演的画面碎片涌入林微感知:昏暗的密室,并非荒郊野岭,而是在……城中?有脂粉香气?还有……迷药的气息!陈瑜与其小厮昏迷不醒,被囚于某处。并非绑架勒索,更像是……某种见不得光的私囚?方位……偏东南,近水?不是流觞苑方向……
林微猛地睁开眼,目光锐利如电,看向陈文敬:“陈大人,令郎并非遭遇寻常绑匪,也非自行走失。他是被人设计,以迷药掳走,现被囚于城中某处!”
“什么?!”陈文敬又惊又怒,“在城中?何处?!”
“卦象显示,方位东南,近水,有丝竹脂粉之气。”林微语速加快,“并非流觞苑,而是……与之相邻的‘百花巷’深处!具体位置,当在一处挂着‘暗香阁’牌匾的宅院地下密室之中!”
百花巷?暗香阁?陈文敬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百花巷是京城有名的暗娼私窠聚集之地,鱼龙混杂!他的儿子,一个清清白白的读书人,竟被掳去了那种地方?!
“混账!”陈文敬气得浑身发抖,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大人,事不宜迟。”林微提醒道,“令郎暂无性命之忧,但迟则生变。”
陈文敬瞬间冷静下来,到底是官海沉浮多年,他眼中寒光一闪,对身后一名心腹护卫厉声吩咐:“立刻持我名帖,调一队京兆府的精干衙役,包围百花巷暗香阁!封锁消息,不许走漏半点风声!本官要亲自去看看,是谁敢动我陈文敬的儿子!”
“是!”护卫领命,飞奔而去。
陈文敬再次看向林微,眼神复杂,深深一揖:“先生大恩,陈某没齿难忘!若能寻回犬子,必有厚报!”此刻,他对林微那百两卦金再无半点疑虑,唯有深深的感激与敬畏。
林微微微侧身,不受全礼:“分内之事,大人速去。”
陈文敬不再多言,带着剩余仆从,杀气腾腾地直奔百花巷方向而去。
摊前人群早已炸开了锅!
“我的天!侍郎公子被掳到暗娼馆子里去了?”
“林先生连这都能算出来?!”
“百花巷……暗香阁……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百两银子!这卦金……值!”
汹涌的信力伴随着巨大的震惊与热议,再次汇聚于林微一身。他能感觉到,识海中的气运又增长了一截。解决这等涉及朝廷大员的要案,所带来的“信力”与“影响力”,远非寻常市井琐事可比。
玄罗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响起:“啧啧,小子,这下你可算是彻底入了官家的眼了。不过这潭水,可是越来越浑了。”
林微目光幽深,看向陈侍郎离去的方向。子失踪,卦金重。此事,恐怕不会以简单找回陈瑜而告终。那百花巷的暗香阁,为何要掳走一个侍郎公子?这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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