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废墟的断墙，吴佩云掌心还贴着地。那株辣椒苗的露水滴下来，凉了一下，又暖了起来。她没动，像是被什么牵住了神。
手腕上的和田玉手镯突然轻轻一震，不是烫，也不是亮，而是像心跳那样，一下、一下地搏动起来。
她猛地睁眼。
脚边的泥土裂开了。
不是地震那种乱七八糟的崩裂，而是从她坐着的位置往外，一圈圈蔓延开去，纹路清晰得像年轮，又像某种古老的符号。最中心那道裂缝里，钻出一根细藤——通体墨绿，表面浮着淡淡光晕，触感不像植物，倒像活物的皮肤。
“这玩意儿……怎么自己长出来了？”她低声咕哝，伸手想碰。
“别动！”沈临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撑着断裂的钢梁站起来，左臂缠着临时撕下的布条，匕首已经握在手里，“刚才它差点把我胳膊拧成麻花。”
吴佩云一愣：“啥？”
“不信你看。”沈临撸起袖子，手腕上一圈红痕还在，隐隐泛青，“我拿匕首去撬石头，它‘嗖’一下就缠上来，力气大得离谱，还不怕割。谢昭说这东西……来头不对。”
谢昭正跪在地上摆弄仪器，眼镜片反着光，手指飞快敲击终端。“dNA比对完成，匹配度百分之百——样本来自地球第三纪冰川层下的古银杏遗骸。”他顿了顿，声音压低，“这种树，理论上已经灭绝三百年了。”
空气安静了一瞬。
陆承没说话，只是半蹲在吴佩云身后，残损的机械臂横在前方，肩部血迹未干，却始终盯着那根藤不放。
“所以呢？”吴佩云眨眨眼，“它是敌是友总得试一试吧？你们谁带水了？”
三人齐刷刷摇头。
她翻了个白眼：“我说的是灵泉水。”
没人接话。他们都知道，那水金贵得很，喝一口能顶三天高强度工作，吴佩云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多用。
但她已经抬起手，指尖轻轻一抹腕间手镯。一滴晶莹的水珠浮现，在晨光下闪着微金的光泽。她低头看着那根藤，语气忽然认真：“你要真认我，就给我个反应。我不怕你，但你也别耍花招。”
话音落，她松手。
水珠坠下，砸进藤蔓根部的土里。
刹那间，地面震动。
那根藤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即疯狂生长！枝干扭曲盘旋，发出轻微的“咔咔”声，仿佛骨头在重组。眨眼功夫，一棵巨树拔地而起，三人高，树皮上有螺旋状纹路，像是刻满了密码。
谢昭的检测仪“嘀嘀”狂响，屏幕直接炸成雪花。
“能量过载！”他一把扣住戒指，强行重启频率，“这棵树的生命波动……超过了星际农业星总产量的十万倍！”
沈临往后退了半步，匕首仍举着，眼神却变了：“等等……这纹路，我在哪见过。”
“军用基因图谱？”吴佩云脱口而出。
“对。”沈临眯眼，“我们特战队的血脉认证系统，就是按这种螺旋结构编的。可这玩意儿怎么会出现在一棵树上？”
陆承忽然抬手，机械臂发出低沉嗡鸣。他盯着树冠，声音第一次带上不确定：“它……在回应我。”
众人抬头。
只见树顶缓缓凝结出三颗果实——一颗红如熔岩，一颗蓝似深海，最后一颗金若晨曦。它们悬浮在枝头，各自散发着不同频率的能量波。
谢昭的戒指开始微亮，和蓝色果实同步闪烁；沈临胸前的心理检测仪震颤不止，正对着红色果实的方向；而陆承胸口的能量核心，竟与金色果实产生了共鸣，发出低频嗡鸣。
“合着它还认人？”吴佩云嘴角抽了抽，“这是要搞选秀吗？‘欢迎来到生命之树偶像出道计划’？”
没人笑。
气氛越来越紧。
那棵树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叶片轻轻摇晃，发出沙沙声，像在低语。吴佩云忽然觉得手镯内空间一阵温热，仿佛万千种子同时醒来，在土壤里蠢蠢欲动。
她明白了。
这不是普通的进化。
这是晋升仪式。
她的空间，正在升级为“生命母体”——一个能孕育整个生态系统的源头。而这棵树，是钥匙，也是见证者。
她慢慢站起身，走到树前，仰头看着那三颗果实。
“你们要找的，是不是他们？”她轻声问。
整棵树微微一震。
叶片停止摇晃，果实也不再闪烁。三颗果子稳稳悬在枝头，像是等待采摘，又像是在守护什么。
谢昭猛然抬头：“等等！我刚截取到一段隐藏数据流——这棵树的基因链里，嵌入了三个独立意识模块！每一个都和……”
他看向三人，声音发紧：“和我们的生物特征完全匹配。”
沈临冷笑：“所以它是冲我们来的？”
“不。”吴佩云摇头，“它是来找答案的。昨夜那场大战，灵泉没现形，但作物全活了。说明地下脉络已经连上了。它不是外来的，它是……被唤醒的。”
她说完，伸手抚上树干。
树皮温润，脉动规律，像有心跳。
手镯随之泛起柔和绿光，顺着她的手臂流入树身。巨树轻轻一颤，新叶舒展，枝条微垂，竟像是在行礼。
沈临盯着那颗蓝色果实，忽然开口：“你说它认人……那它知不知道，我们仨其实都没被人真正需要过？”
没人接话。
他知道的，他们都懂。
沈临是替罪羊，背了十年骂名；谢昭活得像个机器，连心跳都要测三次才敢信；陆承有钱有势，却连一个能安心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可现在，一棵树，长出了三颗为他们量身定做的果子。
凭什么？
“也许它不需要知道过去。”吴佩云转头看他，眼睛亮得惊人，“它只认未来。你砍它一刀，它当你是敌人；你给它一滴水，它就能还你一片林。它不记仇，也不装蒜，比某些人坦荡多了。”
沈临噎了一下，哼了声：“嘴贫。”
谢昭却忽然站起身，快步上前，盯着红色果实：“它的能量频率……和昨夜郑旭抽取我们生命值时的波段一致。但它不是掠夺，是在还原。它把失去的，补回来了。”
陆承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它在修复。”
一句话落下，四人都静了。
风穿过废墟，拂过新叶，发出细微的响。
吴佩云仰头望着那三颗果实，忽然笑了：“行吧，既然你们这么会演，那我也不能怂。我是种地的，不是救世主，但我种的东西，向来只养活人，不害人。”
她抬手，轻轻碰了碰最近的蓝色果实。
冰凉，光滑，带着一丝脉动。
整棵树轻轻摇曳，叶片沙响，像在回应。
远处，南瓜藤还在往上爬，豌豆苗绕着钢筋打卷，萝卜叶排得整整齐齐。土地自己醒了，作物自己活了，连空气都变得清甜。
沈临靠着钢梁坐下，匕首插进地里，目光仍锁着果实：“下次浇水，提前说一声，我好躲远点。”
谢昭低头重调设备，嘴唇抿成一条线，手指却微微发抖。
陆承半蹲不动，机械臂护在前方，肩血顺着衣角滴下，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吴佩云盘坐在树根旁，手搭在树干上，腕间手镯光芒渐隐，余温不散。
晨光洒落，新叶轻颤。
那颗蓝色果实，忽然渗出一滴露水。
露水沿着果皮滑下，坠向地面。
离地三寸时，一道微弱的光弧从树干窜出，精准接住水珠，送回果内。
树，闭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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