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拍在车窗上，像谁在背后追着敲打。
吴佩云把搪瓷杯抱在怀里，指尖蹭了蹭杯壁——还温着。她没说话，只是盯着前方那片被沙尘卷得发灰的天际线。陆承握着方向盘的手没松过，指节泛白，胸口那道疤痕透出的蓝光隔着毛衣都看得见。
“快到了。”林小满扒着前座往窗外瞅，“地图显示，再翻两道山梁就是酒泉主基地入口。”
沈临从后视镜看了眼陆承的脸色，“你还能撑住？”
陆承嗯了一声，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这点路，走不完我也不叫陆承。”
越野车撞开最后一道锈蚀的铁门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五人踩着碎石往下走，脚底传来沉闷的震动，像是地底下有什么东西还在喘。
“这地方埋得够深。”谢昭蹲下摸了摸墙缝里的金属纹路，“三百年前的技术，居然还有活气。”
吴佩云忽然停下，手镯一烫。她低头看去，玉面微微泛起涟漪，像水下有光在晃。
“怎么了？”沈临问。
“它……想下去。”她低声说，“不是命令，是请求。”
没人接话。但脚步更快了。
通风管道窄得只能爬行，林小满打头阵，自拍杆卡在腰带上，嘴里念叨：“农业学院教过航天逃生通道标准尺寸，我就知道这课能用上！”她说着还不忘回头比个剪刀手，“姐，我帅不帅？”
“帅。”吴佩云笑了一下，“等这事完了请你吃草莓炒蛋。”
“加香菜也行！”
管道尽头是一扇布满灰尘的合金门。吴佩云掏出搪瓷杯，滴了一滴灵泉水进去。水流贴着门缝游走一圈，咔的一声，锁开了。
主控室亮起微弱的红灯，一排排屏幕陆续闪出残影。林小满扑到操作台前，手指飞快敲击，“老系统，中文界面，还是简体——祖宗保佑！”
监控画面跳出来，地下三层停着一枚通体漆黑的导弹，弹身上印着“昆仑-7型”，下方一行小字：**陆承·2000.1.5**。
全场静了几秒。
“这是……”谢昭走近放大图像，“战术级能量引爆装置，设计用途是激活地壳深层节点。理论上，能引发全球范围的能量重置。”
“也就是炸地球。”沈临冷笑，“挺会玩。”
陆承没动，盯着那行名字看了很久，忽然笑了下，“原来那天，我不是疯。”
“什么那天？”吴佩云转头看他。
“前世最后一天。”他声音很轻，“我签了发射协议，亲手按下按钮。他们说我是叛徒，可我知道，那是唯一能拦住北极装置的办法。”
谢昭调出数据库，“这弹头需要高纯度能源驱动，普通反应堆撑不住三秒。但如果接入星际级核心……”
他顿住，看向陆承。
陆承已经走向侧舱，拉开一道隐蔽的维修口。他解开高领毛衣，露出胸口那块泛着幽蓝光芒的植入体——能源核心正随着呼吸节奏明灭。
“你要把自己的命塞进去？”沈临一步上前，“你当这是换电池？”
“我当它是最后一次投资。”陆承抬眼看他，“以前赚钱是为了活下去。现在，我想买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沈临咬牙，“你死了，她怎么办？”
“她不会一个人。”陆承看了眼吴佩云，“你们都在。”
吴佩云站在原地，手镯越来越烫，像是要烧起来。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陆承把核心缓缓抽出。蓝光瞬间暴涨，照亮整个房间。他踉跄了一下，靠在墙上才没倒下。谢昭立刻冲过去扶住他，一边将接口对接弹头。
系统启动音响起：
【能源接入确认】
【倒计时启动：12:00:00】
红色数字开始跳动。
“可以中断吗？”林小满急得嗓子都劈了，“随便什么办法！”
谢昭摇头，“程序锁定，物理切断都会触发提前引爆。”
沈临猛地拽住陆承衣领，“你他妈就不能留点命给自己？非得把自己烧干净才甘心？”
陆承咳了一声，嘴角带血，“我这种人……活得越久，越怕失去。现在这样，反倒踏实。”
他抬手，轻轻推开沈临，“帮我件事。”
“说。”
“别让她一个人扛。”
沈临没说话，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吴佩云终于动了。她冲到核弹前，手镯剧烈震颤，一股温热的水流猛地喷涌而出，像银色的蛇缠上弹体。她跪在地上，双手按在金属表面，灵泉水顺着纹路蔓延，一点一点，刻出一朵花——三片花瓣交错绽放，红如热血，蓝似理性，白若初心。
“这是……”谢昭瞪大眼，“三色花图腾！生命之树的印记！”
主机突然发出提示音：
【检测到远古生命印记……目标修正中……】
【倒计时暂停：00:03:17】
所有人屏住呼吸。
谢昭扑到控制台前，手指颤抖，“灵泉里有编码信息……不是信号，是记忆。它在改写弹头指令！”
“什么意思？”林小满问。
“意思是——”他的声音发紧，“这颗核弹，正在被重新定义。”
吴佩云瘫坐在地，手腕火辣辣地疼，但手镯温顺下来，像做完了一场大梦。她抬头看陆承，他已经靠在墙边，脸色惨白，维生装置滴滴作响。
沈临蹲在他身边，一只手搭在吴佩云肩上，“还有时间。”
“不是时间的问题。”谢昭盯着屏幕，喃喃道，“是选择的问题。我们一直以为重启世界只能靠毁灭，可它……在教我们另一种方式。”
“什么方式？”林小满凑过去。
“不是炸开时间褶皱。”他说，“是缝合。”
吴佩云慢慢站起身，走到弹头前。那朵三色花在金属表面静静发光，仿佛有了呼吸。
“你藏了后招，对不对？”她对着手镯轻声说，“你一直都知道该怎么办。”
手镯没回应，但她感觉到了——里面有股暖流，轻轻回了一下，像点头。
林小满默默把自拍杆收好，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贴在控制台上。上面写着四个歪歪扭扭的字：**我们能赢**。
谢昭还在记录数据，笔尖一顿，“如果灵泉能重构指令，或许我们不需要牺牲任何人。只需要……引导能量流向。”
“怎么引导？”沈临问。
“用空间作为中继站。”他看向吴佩云，“你的手镯，是地球生命的源头。它能成为引爆的引信，也能成为缓冲的容器。”
吴佩云摇头，“我不懂技术术语。但我明白一点——我不想再看着谁为了‘正确’去死。我种地是为了活着，不是为了献祭。”
“那就别让他们决定你的命。”沈临站起来，眼神冷得像刀，“你是人，不是按钮。”
陆承闭着眼，忽然说了句：“我记得……小时候仓库里最冷的时候，梦见有人给我盖了床被子。后来才知道，那是幻觉。”
吴佩云走过去，握住他的手。
“不是幻觉。”她说，“是我。”
陆承嘴角动了动，没再说话。
谢昭突然抬头，“等等……倒计时没继续，但能量仍在积聚。弹头在等待一个最终指令。”
“谁来下？”林小满问。
没人回答。
吴佩云把手放在三色花中央。灵泉水再次流动，顺着纹路汇成一句话，浮现在空气中：
**“由爱启动，非因毁灭。”**
沈临低笑一声，“连机器都被逼学会浪漫了。”
谢昭深吸一口气，“那就……试试看吧。”
吴佩云闭上眼，轻声说：“我不是救世主，也不是工具人。我只是吴佩云。我种菜，我吃饭，我喜欢你们活着。所以这一次——”
她睁开眼，目光扫过三人。
“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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