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付强却毫无睡意。
他独自一人坐在交易室里，屏幕上不再是跳动的K线图，而是密密麻麻的头盔厂家资料、物流报价和成本核算表。灯光将他专注的身影投在墙上，勾勒出一个沉稳的轮廓。
强子，都核算三遍了。周俊端着两杯热茶走进来，将其中一杯放在付强手边，按照最保守的估算，首批五万个头盔的利润也相当可观。只是......这笔生意，总觉得投机性太重。
这其实和股市交易差不多，先知先觉者吃肉，后知后觉者喝汤，不知不觉者连锅都没得看，还可能为别人的盛宴买单。付强接过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深邃的眼神。
他点开一份刚刚收到的邮件，是浙江永固安全装备发来的初步合作协议。
这家厂的销售总监，半个小时前特意打电话来确认细节。付强指着屏幕上的条款，对方很谨慎，反复核实我们的资质和采购用途。
周俊凑近细看，眉头渐渐皱起：他们要求30%的预付款，交货期要十五天。比我们预期的要长。
很正常。付强抿了口茶，这么大额的订单，对方谨慎是应该的。不过......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十五天太久了。我们必须把交货期压缩到一周以内。
这恐怕很难......
不难。付强打断他，眼中闪过锐利的光，你明天一早就联系德邦和顺丰的大客户经理，我要知道最快的物流方案和价格。同时，让周佳去一趟工商局，去注册俊强劳保子公司。
周俊愣了一下：你要用子公司来签约？
没错。付强点头，建材公司做头盔生意，终究名不正言不顺。用专业的劳保公司签约，更能取信厂家。而且......他顿了顿，声音压低，这也是风险隔离。
就在这时，付强的手机响起。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个浙江的号码。
付总，没打扰您休息吧？电话那头是永固厂的销售总监，语气比白天更加热情，关于合作协议，我们厂长很重视，想亲自和您沟通。不知道您明天方便来厂里考察吗？
付强与周俊对视一眼，开了免提。
李总监，感谢邀请。我正有此意，明早的航班。付强的语气从容不迫。
“那就明天见。”
付强挂断电话，转而对周俊说道“俊子，明天你和我去厂里实地考察，顺利的话，就直接敲定合同，联系物流方案的事就交给周佳去办了”。
次日清晨，航站楼外。周俊显得有些局促但又充满兴奋，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坐飞机。付强虽是此生第一次，但前世早已轻车熟路。两人在VIp候机厅坐下，一名背着吉他的长发女孩十分显眼。
周俊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继续和付强讨论着接下来的谈判策略。
付强却站起身，对周俊说：看到个熟人，过去打个招呼。
周俊有些诧异，但还是跟着起身。
两人走到向瑾面前，付强开口道：真巧啊，向瑾。
向瑾抬起头，露出惊喜的表情：付强？好巧，你也是这班飞机？
对，去浙江谈笔生意。付强说着，自然地介绍身边的周俊，这是我最好的兄弟兼合伙人，周俊。我们在新区开了家建材公司。
向瑾惊讶地睁大眼睛：你啥时候开公司了？上次见面时都没听你提起。
周俊立即上前一步，露出得体的笑容：你好。我们公司刚起步，主要做建材生意，这次去浙江是要拓展新的业务线。
厉害啊！向瑾由衷赞叹，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创业了。
机缘巧合。付强轻描淡写地带过，转而问：你这是去演出？
对，参加一个音乐节。向瑾拍了拍身边的吉他盒，顺便见几个大学同学。跟你们这正经生意比起来，我这就显得不太务正业了。
各有各的追求。付强微笑回应，能把爱好变成事业，也是一种成功。
登机后，机舱内空位颇多。向瑾笑着请示空姐，特意调换到了付强他们这一排。...原本的座位是付强和周俊连座，付强靠窗、周俊靠走廊。向瑾走过来，很自然地在旁边靠走廊的位置上坐下。周俊见状，立刻主动站起身：“还是我坐那边吧，你们聊天方便。” 随即与向瑾换了座位，让向瑾挨着付强坐下。付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微动。周俊这个看似随意的举动，既化解了可能因座位产生的微妙尴尬，又自然地拉近了与向瑾的距离，确实，他这发小前世就比他细心，更懂得照顾人。
飞行途中，付强借口休息，大部分时间都闭目养神。他的大脑却在高速运转，反复推演着与永固厂的谈判策略：对方要求的三成预付款，会占用多少流动资金；十五天的交货期，如何压缩才能赶上政策窗口；还有那几家备选厂家，各自的优劣和谈判底线又在哪里…… 每一个数字都在他脑中碰撞，寻找着那个最优的平衡点。周俊起初正襟危坐，显得有些拘谨。但向瑾是个天生的“社牛”，很快便主动找话题聊起了音乐，从民谣聊到摇滚，气氛渐渐活络。周俊也放松下来，他本就性格爽朗，两人竟越聊越投机。
当话题不经意间转到工作和近况时，向瑾好奇地问：“你们公司主要做什么业务？看你们这出差阵仗，生意肯定不小吧？”
周俊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似乎已经“睡着”的付强，见他呼吸平稳，毫无反应，这才稍稍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自豪，简要介绍道：“我们主要做建材，像工地用的那些。公司刚起步，但强子眼光准，魄力足，业务跑得挺快。这次去浙江，就是谈一个新的合作项目。”
他的声音虽轻，却条理清晰，既说明了现状，又维护了商业信息的适度保密，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飞机落地后，在取行李处，向瑾主动问：你们在浙江待几天？
看业务进展。付强回答得很有分寸，这次要谈的是个新项目，顺利的话一两天就能搞定。
向瑾洒脱地挥手：祝你们生意顺利！要是时间合适，可以来音乐节上碰面。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周俊这才好奇地问：强子，这姑娘是？
一个朋友。付强望着向瑾离开的方向，语气平静，你觉得她怎么样？
周俊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人挺不错的，开朗大方，而且知道咱们开公司后也没有刻意奉承，态度很自然。
付强点点头，不再多言。他知道感情的事强求不来。现在，他们该专注于即将到来的商业谈判了。
“走吧。”付强整了整衣领，将脑海中所有关于私人情感的思绪暂时封存，眼神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与锐利，“让我们去会会这位李总监，看看这‘永固’的厂子，究竟能不能接下我们这第一笔大单。”
两人相视一笑，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接机处。在那里，永固厂的李总监已经举着接机牌等候多时。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第二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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