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焰II号”及其护航舰队携带着珍贵的虚空辉石样本，正准备撤离“破碎星渊”这片是非之地。舰桥上，成功获取样本的短暂喜悦尚未散去，赵岩正在下令舰队调整阵型，规划返航的跃迁路线。
突然，刺耳的、不同于任何已知威胁类别的警报声响彻整个舰队！
“报告！检测到异常空间封锁！跃迁引擎失效！超光速通讯受到强烈干扰！”导航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
主屏幕上，原本稳定的星图变得一片混乱。舰队周围的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壁垒禁锢，连星光都出现了不自然的扭曲。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透过冰冷的舰体，渗透到每个人的心中。
“是归零者！他们没走！”奥格斯格在远程通讯中低吼，他的影像因干扰而闪烁不定。
就在众人紧张备战，以为将面临一场恶战时，预料中的炮火并未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冰冷、毫无感情波动、却又能被所有种族理解的思维广播，强行切入每一艘战舰的通讯系统，直接在船员们的脑海中响起：
“低熵聚合体。你们正在触碰不应掌握的领域。”
这声音并非通过听觉器官接收，更像是一种直接烙印在意识底层的宣告。
紧接着，在联盟舰队前方，虚空如同水波般荡漾，一艘比之前所见更加庞大、造型也更加简洁、几乎没有任何外部装置、通体漆黑的归零者母舰，悄无声息地浮现。它就像宇宙本身的一块剪影，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沉寂。
“你们称之为‘虚空辉石’的物质，是上古协议的碎片，是维持现实稳定的‘楔石’之一。强行抽取、滥用其力量，将导致局部现实结构永久性损伤，并可能唤醒更深层、更基础的清理程序。”
那冰冷的思维广播继续着，没有威胁的语气，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威慑力。
“你们在玩火。而火焰，终将焚尽玩火者，并蔓延至其无知波及的一切。”
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模拟影像被强行传输到所有屏幕和意识中：画面里，一个文明利用类似虚空辉石的力量，制造了强大的武器，暂时击退了灰蛊云。但紧接着，他们所在星域的空间结构开始大面积崩溃，物理法则失效，星辰熄灭，维度跌落…最终，一切归于比灰蛊云吞噬更加彻底的、连时空概念都不复存在的“绝对虚无”。
“此乃警告，亦是最后通牒。停止‘破壁计划’，解散危险的科技聚合体。这是你们文明得以延续的唯一路径。否则，‘肃正’将不再是清理，而是…格式化。”
思维广播戛然而止。那艘庞大的归零者母舰如同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虚空，消失不见。空间的封锁随之解除，星光恢复常态，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但舰队中每一个成员额角的冷汗，和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恐惧，都证明着刚才发生的无比真实。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星焰II号”的舰桥，也笼罩了通过通讯连接的“伊甸”指挥中心。
奥格斯格第一个打破沉默，他试图用惯有的强硬来驱散恐惧：“装神弄鬼！不过是吓唬人的把戏！想让我们放弃唯一的希望？做梦！”
但他的声音缺乏往日的底气。
赵岩看着手中刚刚传来的、关于虚空辉石初步分析的、充满希望的数据报告，此刻却感觉这薄薄的报告重若千钧。他想起了登陆时感受到的那片星域异常的辐射和引力环境，难道…那就是过度开采辉石导致的“现实损伤”？
硅基沉思者的领袖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带着深深忧虑的共鸣：“他们…可能说的是真的。我们的文明在末期，也曾观测到宇宙中某些区域出现无法解释的‘空洞’，仿佛现实被凭空挖走了一块…现在想来…”
林启始终沉默着。他胸前的熵核传来一阵阵异常复杂的波动，既有对归零者警告的本能警惕，又有对那股冰冷逻辑背后可能蕴含的、残酷真相的共鸣。他能“感觉”到，归零者的思维广播中，没有恶意，也没有善意，只有一种…基于某种宏大、冰冷规则的“事实陈述”。
“艾莉，”林启的声音有些沙哑，“分析刚才接收到的所有数据，包括空间封锁模式、思维广播的载体、以及那段模拟影像的真实性概率。”
【分析中…空间封锁技术远超当前联盟理解范畴。思维广播载体为未知形式的精神能量。模拟影像…基于现有物理模型推演，发生概率为78.3%。】
78.3%！这个数字像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我们…还要继续吗？”一位年轻的军官喃喃道，脸上失去了血色。
继续，可能会加速整个星域的毁灭，唤醒更恐怖的敌人。
停止，则意味着可能在灰蛊云面前坐以待毙。
这是一个两难的绝境。
林启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舰桥上每一张惶恐、迷茫、或强作镇定的脸，也透过屏幕，看向指挥中心里的奥格斯格、赵岩，以及所有关注着这里的人。
“我们听到了警告。”林启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们知道了风险。但这，改变了一个事实吗？”
他指向星图，指向那片仍在逼近的灰色阴影。
“停止‘破壁计划’，解散联盟，我们就能活下去吗？归零者承诺了吗？没有。他们只是告诉我们，继续前进，死路一条的可能性很大。”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如同在黑暗中寻找微光的探险者。
“但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在追求百分之百的安全。我们是在绝境中，为自己，为后代，博取一个生存的机会！归零者告诉我们前面是悬崖，但回头，就是正在吞噬我们的灰蛊云！”
“既然横竖都可能死，”林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选择死在寻找生路的路上！而不是跪在原地等待末日降临！”
“传令下去！”他斩钉截铁地命令道，“‘破壁计划’继续！但研究重点增加一项：如何安全使用虚空辉石，如何避免引发‘现实结构损伤’，如何应对可能被唤醒的‘更深层清理程序’！我们要找到那条，在毁灭的夹缝中穿行而过的生路！”
命令被坚决地执行了下去，但一股更加沉重、更加复杂的气氛，笼罩了整个联盟。他们不仅要对抗看得见的灰蛊云，还要警惕滥用力量可能带来的、更加不可控的毁灭。
归零者的警告，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所有人心头。前方的道路，变得更加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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