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潜谷的日子在表面井然有序的忙碌中一天天过去。屋舍逐渐连成一片,谷口的防御工事也日益坚固。然而,赵虎那粗豪外表下并不迟钝的神经,却始终绷紧着一根弦——那晚溪边张老三几人鬼祟的身影,如同扎在心头的一根细刺,让他无法完全安心。
他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将这份疑虑深埋心底,在日常的巡逻和与流人们的接触中,更加留心地观察。他注意到,张老三、侯五、刘大几人,在工地上虽然也出力,但眼神时常游离,与其他埋头苦干的人格格不入。他们休息时总是聚在一起,低声交谈,见到护卫队的人靠近便立刻散开,或者换上故作轻松的笑脸。
更让赵虎起疑的是,他发现有几个平日里还算老实、但性格较为懦弱或同样有些偷奸耍滑前科的流人,最近似乎也与张老三等人走得近了些,偶尔会接过侯五递过去的一点小零碎(可能是私藏的一点肉干或野果),然后听他们嘀咕一阵,脸上露出犹豫或附和的神色。
“这是在拉人下水!”赵虎心中警铃大作。他知道,必须立刻将情况上报给陈默。
这日傍晚,赵虎借着汇报谷口了望台修建进度的名义,来到了陈默那间相对独立、也最为简陋的木屋。陈默正就着松明火的光芒,在一块刮平的木板上用炭条勾勒着什么,似乎是山谷未来的规划图。
“先生,”赵虎进门后,先确认了四周无人,才压低声音,将自己多日来的观察和疑虑,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末了补充道,“俺觉得,张老三这厮贼心不死,肯定在憋着坏水!还有那个侯五、刘大,也不是好东西!他们好像在暗中拉拢人!”
陈默静静地听着,手中的炭条并未停下,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赵虎所说的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待赵虎说完,他才缓缓放下炭条,抬眼看向赵虎,目光沉静如水。
“虎哥,你能察觉到这些,很好。”陈默的声音平和,听不出喜怒,“水至清则无鱼。一个群体初立,有人适应,有人观望,也有人会怀念旧日的‘自在’,这并不奇怪。”
赵虎急了:“先生!难道就任由他们串联?万一……”
“没有万一。”陈默打断了他,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他们若老老实实,遵守规矩,便是龙潜谷的一份子。若真有不轨之心……正好借此事,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渐沉的暮色和点点炊烟,淡淡道:“他们现在只是私下抱怨,串联,还不敢有实质动作。我们若此刻发作,反而显得我们不容人,也会让其他心中尚有犹豫的人感到不安。”
“那……咱们就这么干等着?”赵虎有些不解。
“当然不是。”陈默转过身,眼神变得锐利,“既然知道了苗头,就不能放任。虎哥,你做得对,此事暂时不要声张,尤其是不要惊动王铁柱和苏瑾,他们一个心思全在建设上,一个脸皮薄,不宜卷入此事。”
他沉吟片刻,开始下达指令,声音低沉而清晰:
“第一,你从护卫队中,挑选两到三名你绝对信任、口风紧、且不易被张老三等人注意的机灵弟兄,不必告诉他们具体缘由,只让他们在日常巡逻和劳作时,格外留意张老三、侯五、刘大以及与他们接触频繁的那几个人的言行,听到什么,看到什么,记在心里,私下向你汇报。”
这是布下眼线,掌握动向。
“第二,你本人,包括你挑选的人,在与他们接触时,一切如常,甚至可以稍微放松对他们的监管,让他们觉得有机可乘。”
这是欲擒故纵,引蛇出洞。
“第三,关于谷内物资存放地点、尤其是武器库和粮食库的守卫排班,你稍作调整,可以故意制造一些看似薄弱的环节,但必须是假象,暗地里要加强戒备。”
这是设置诱饵,请君入瓮。
赵虎听着陈默一条条冷静甚至堪称“阴险”的计策,心中豁然开朗,同时也升起一股寒意。陈默兄弟年纪不大,这心思……也太深了!他不仅预见到了内部可能出现的矛盾,甚至连应对的策略都早已成竹在胸,就等着对方自己跳进来!
“先生,俺明白了!”赵虎重重点头,眼中充满了佩服和坚决,“俺这就去安排!保证做得滴水不漏,让他们自己把狐狸尾巴露出来!”
陈默点了点头,补充道:“记住,我们的目的,不是要把所有有怨言的人都揪出来惩罚,那样会人心惶惶。我们要的,是精准地揪出领头煽动、意图不轨的首恶,以及掌握他们确凿的罪证。届时,方能雷霆一击,震慑宵小,而又不伤及无辜,不让大多数真心想过安稳日子的人寒心。”
“擒贼先擒王,俺懂!”赵虎用力拍了拍胸脯,“先生放心,俺晓得轻重!”
看着赵虎领命而去、融入暮色的背影,陈默轻轻舒了口气。他重新坐回木板前,看着上面勾勒的山谷蓝图,眼神深邃。
内部的不稳,是任何一个新生组织都必然面临的考验。他无意做一个事事躬亲、苛察无比的独夫,但也绝不能容忍有人破坏这来之不易的秩序和团结。张老三等人的异动,既是一次危机,也是一次机会——一次彻底清除内部隐患、巩固自身权威、让忠诚经受考验并得以彰显的机会。
他布下的网已经悄然张开,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等待那些不安分的鱼儿,自己游进网中。忠诚,不仅在于平日的追随,更在于关键时刻的立场与选择。这场无声的试炼,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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