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收到那个褪色的戏票时,正整理着祖父的遗物。戏票是宣纸质地,印着血红色的字:
“封箱大戏《血溅乌盆》
主演:沈青山
时间:壬寅年七月十五子时
地点:阴阳台”
沈青山是沈默的祖父,三十年前失踪于一场戏班演出。警方说他是失足坠台,但沈默记得,小时候偷听过父母争吵——“你爹那是自己找死,非得演那出血戏!”
,一个只在川滇交界演出的神秘戏班,每三年开箱一次,每次只演一出戏,演完即散,从不在同一地方演第二场。更诡异的是,从不用油彩画脸谱,用的是——血。
沈默是民俗学研究生,研究方向正是西南地区濒危剧种。祖父的失踪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这张戏票,像是冥冥中的指引。
七月十四,沈默坐上了开往云岭镇的长途汽车。按照父亲笔记中的只言片语,阴阳台在云岭深处的老鹰岩下,一个连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地方。
车开了十个小时,在一个叫“断魂坡”的岔路口停下。司机指着一条被荆棘覆盖的小路:“顺着这条路上山,天黑前能到。但我劝你别去,那地方……唱的都是阴戏。”
“阴戏?”
司机摇摇头,不再多说,踩下油门走了。
沈默背着包上了山。山路险峻,越走雾气越重,能见度不足五米。下午五点,他在浓雾中看见了两盏白灯笼——那就是阴阳台。
不是普通的戏台,而是一个天然的石台,嵌在山崖之间,三面悬空,只有一条窄道通向台下。石台上搭着简陋的棚子,挂着白布帘,在暮色中随风飘荡,像招魂幡。
石台前已经坐了不少“观众”,男女老少都有,穿着各个年代的服饰。但所有人都面无表情,目光呆滞,静悄悄地坐着,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沈默找了个角落坐下,观察四周。这些观众……不太对劲。他们的脸色太白了,白得像涂了粉;坐姿太僵硬了,像一尊尊蜡像;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没有影子——台前明明挂着灯笼,地上却一个影子都没有。
子时将至,锣鼓点突然响起。不是从后台传来,而是从四面八方响起,像整个山谷都在敲锣打鼓。
白布帘掀开,演员上场了。第一个出来的是个武生,穿着破旧的戏服,脸上画着血红色的脸谱——真的是用血画的,在灯笼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还能看见血液干涸后的细微裂纹。
武生开口唱道:“俺本是天宫一神将,错投凡胎落尘网——”
声音一出,沈默浑身一震——那是祖父的声音!虽然苍老了许多,但那种独特的沙哑嗓音,他从小听到大,绝不会错。
“爷爷……”沈默喃喃道。
台上的“沈青山”似乎听到了,动作顿了顿,向他这边看了一眼。就这一眼,沈默看到了他眼中深切的痛苦和……警告。
戏继续演。《血溅乌盆》是个冷门戏,讲的是一个冤死的鬼魂借乌盆诉冤的故事。但的演法完全不同——演员的每个动作都带着抽搐,唱腔里带着哭腔,配乐的锣鼓点杂乱无章,听得人心慌意乱。
更诡异的是,每当演员做出一个身段,他们的影子就会脱离身体,在幕布上独立表演另一个动作。有时影子甚至比本人更快,像在引领身体。
演到冤鬼诉冤时,“沈青山”跪在台前,声泪俱下:“我本是良善一百姓,无故遭害命归阴——”
唱到这里,他忽然转头,直勾勾盯着沈默,眼神里有千言万语。然后他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用食指蘸了蘸脸上的“血”,在台板上写了一个字。
离得远,沈默看不清。但他注意到,“沈青山”写完后,迅速用脚擦掉了。
接下来是其他演员的戏份。沈默数了数,台上连祖父在内,一共七个演员:生、旦、净、末、丑、武、杂,行当齐全。每个人的脸谱都是用血画的,每个人的动作都僵硬诡异。
戏演到高潮,冤鬼附身乌盆,要向仇人索命。这时,台下的“观众”突然骚动起来。他们不再是面无表情,而是露出了各种表情——痛苦、怨恨、悲伤、愤怒,像在重温自己死前的情绪。
沈默感到后背发凉。他想起司机说的“阴戏”——难道这些观众都不是活人?
就在这时,台上的“沈青山”突然做了个违规动作——按照戏文,这时他应该退场,但他没有,而是冲到台前,对着沈默大喊:“走!快走!”
话音刚落,整个戏台剧烈震动。白布帘后传来凄厉的尖啸,七个演员同时停下动作,齐刷刷转头看向沈默。
他们的脸谱开始融化,血从脸上流下来,滴在戏服上。血滴落的地方,布料迅速腐烂,露出下面青黑色的皮肤——那是尸体的颜色。
“抓住他!”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后台传来,“他是沈青山的孙子,血债血偿!”
七个“演员”同时扑向沈默。沈默转身就跑,但来时的窄道已经被浓雾封锁。他慌不择路,沿着山崖边的小路狂奔。
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嘶吼声。沈默不敢回头,拼命往前跑。不知跑了多久,他看见前方有灯光——是一间破旧的木屋。
他冲过去,推开门。屋里坐着一个人,正在灯下补戏服。听到动静,那人抬起头——是个满脸皱纹的老者,独眼,左眼是个黑洞。
“进来吧,把门关上。”老者声音平静,“他们暂时进不来。”
沈默关上门,喘着粗气:“你是谁?”
“陈三绝,最后一任班主。”老者放下针线,“也是……害死你爷爷的凶手之一。”
沈默警惕地后退一步。
“别怕,我要害你,刚才就不会救你。”陈三绝指了指窗外,“那些戏魂,只能在阴阳台周围活动。这屋子我布了阵法,他们进不来。”
“戏魂?”
“的演员,都不是活人。”陈三绝倒了碗水给沈默,“三十年前那场戏,台上七个人,全死了。包括你爷爷。”
“可我看到……”
“你看到的是他们的魂。”陈三绝说,“每演一出戏,就要用一条人命。不是观众,是演员。演员用自己的血画脸谱,戏演完,血尽人亡,魂就被困在戏里,永远演下去。”
沈默想起那些用血画的脸谱:“为什么?”
“因为唱的,本就是阴戏。”陈三绝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阴阳台,“三百年前,云岭一带闹瘟疫,死人无数。有个戏班班主想出了个法子——用活人的血唱戏,给阴间的鬼看,换取瘟疫消退。他成功了,但也付出了代价:戏班所有人,死后不得超生,要一直唱下去,直到找到替身。”
“替身?”
“新的演员,自愿用血画脸,接替老演员。”陈三绝说,“你爷爷三十年前来看戏,被选中了。他不肯,我们就……强迫了他。”
沈默握紧拳头:“你们杀了他?”
“不完全是。”陈三绝摇头,“的规矩:演员必须自愿献血。但你爷爷宁死不从,我们就用他儿子的命威胁——就是你父亲。你爷爷为了救儿子,答应了。”
沈默想起父亲总是不愿提祖父的事,每次问起就发火。
“那场戏,你爷爷唱的是主角。戏唱到一半,他的血就流干了。但他临死前下了咒:沈家后人,必来复仇。”
陈三绝转过身,独眼里闪着复杂的光:“那张戏票,是我寄给你的。我知道你会来,因为这是你爷爷的咒。但我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还有两年,才是三十年之期。”
“什么三十年之期?”
“每三十年要换一批演员。”陈三绝说,“老演员的魂才能解脱,新演员补进来。你爷爷那批,已经演了二十八年了,还有两年就到期。到期那天,如果找不到新演员,他们的魂就会魂飞魄散。”
“所以你们需要我……”
“我们需要沈家的血。”陈三绝说,“最初就是用沈家人的血起的班。沈家祖上是戏班班主,为了救瘟疫中的村民,献出了自己的血。但他的后代,每一代都要有一个人来续班。你爷爷是上一代,你……是这一代。”
沈默感到一阵眩晕:“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戏班里的七个魂,包括你爷爷,都会魂飞魄散。”陈三绝说,“而且,的诅咒会蔓延到沈家所有人身上。你父亲,你,你的后代……都不得好死。”
“这是威胁?”
“这是事实。”陈三绝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册子,“这是的谱牒,上面记载着每一代演员的名字和死因。你自己看。”
沈默翻开册子。第一页写着:“沈氏先祖沈天河,康熙三年七月初七,以血起班,救一村之瘟,魂困戏班,永世不脱。”
往后翻,每一代都有沈家人的名字。翻到最后一页,是祖父的名字:“沈青山,壬申年七月十五,血尽于《血溅乌盆》,魂困至今。”
名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待其孙沈默续之。”
“你们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沈默问。
“你爷爷临死前说的。”陈三绝说,“他说,他孙子叫沈默,将来一定会来。他还说……对不起你。”
沈默看着那行字,眼泪涌了上来。祖父去世时,他才五岁,只记得祖父总把他扛在肩上看戏,教他唱戏文。后来祖父失踪,父母都说他死了,小小年纪的他哭了三天三夜。
“我爷爷……痛苦吗?”
“痛苦。”陈三绝毫不掩饰,“血尽而亡,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血从七窍流出,人还清醒,能感觉到生命一点点流逝。但你爷爷很坚强,他撑到了戏演完,最后一个音落下,他才断气。”
沈默闭上眼睛。他可以想象那个画面——祖父在台上唱着戏,血从脸上流下,染红了戏服,但他还在唱,一直唱到最后一个字。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快死了。”陈三绝咳嗽起来,咳出一口黑血,“我得了癌,最多还能活三个月。我死后,就没人守了。那些戏魂会失控,会从阴阳台跑出来,为祸人间。唯一的办法,就是在他们失控前,找到新班主,稳住戏班。”
“你要我当班主?”
“不,我要你终结戏班。”陈三绝语出惊人。
沈默愣住了。
“我守了六十年,看了太多生死。”陈三绝说,“这根本不是什么救人救世的善举,是诅咒,是罪孽。每一代沈家人,都要献出一个男丁,用血续班。三百年了,该结束了。”
“怎么结束?”
“烧掉谱牒,砸烂阴阳台,放所有戏魂解脱。”陈三绝说,“但你爷爷他们七个……戏演得太久,魂已经和戏融为一体。放了他们,他们要么魂飞魄散,要么变成厉鬼。只有一个办法能让他们安息——”
“什么办法?”
“演最后一出戏。”陈三绝说,“不是《血溅乌盆》,是《大团圆》。戏文里,所有冤魂都得解脱,投胎转世。但这出戏,需要活人的血来开脸——不是一点点血,是要一个活人的全部的血。”
沈默明白了:“用我的血?”
“对。”陈三绝点头,“你是沈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你的血能开七张脸谱。用你的血,给你爷爷他们七个画最后一次脸,演最后一出戏。戏演完,他们解脱,你……血尽而亡。”
屋里陷入了沉默。油灯的火苗跳动,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如果我拒绝呢?”沈默问。
“那你现在就可以走。”陈三绝说,“但两年后,你爷爷他们会魂飞魄散。而且,的诅咒会应验在沈家后代身上。你父亲可能活不过明年,你也活不过四十。你的孩子,如果将来有的话,也会短命。”
沈默想起父亲最近身体确实不好,去医院查不出原因。他自己今年二十八,总做噩梦,梦见祖父在血泊中唱戏。
“为什么是我?”沈默痛苦地问,“为什么偏偏是我?”
“因为这是你爷爷的选择。”陈三绝说,“他本可以让你父亲续班,但他没有。他说,沈家的罪,到他为止。所以他用自己的命,换了你父亲平安。但他没想到,诅咒没有消失,只是转移了——从儿子转移到孙子身上。”
窗外传来呜咽的风声,像有人在哭。
沈默一夜未眠。天亮时,他做出了决定。
“我演。”
陈三绝看着他,独眼里有泪光闪动:“你比你爷爷还勇敢。”
“我不是勇敢,是没得选。”沈默说,“但我有个条件——演完后,你要彻底毁掉,不能让任何人再找到这里。”
“我答应你。”
接下来的三天,陈三绝教沈默《大团圆》的戏文和身段。这是一出冷门戏,讲的是阴间判官为冤魂平反,送他们投胎的故事。戏很长,要演整整一夜。
“最难的不是唱和做,是血。”陈三绝说,“开脸的血,必须是你自愿流的。每画一张脸谱,你就要用刀割一次腕,让血滴进调色碗。七张脸谱,要割七次腕。到最后一次,你可能已经失血过多,但要撑到戏演完。”
沈默练习着戏文,心里却想着祖父。这出戏,是祖父最后的心愿吗?
第四天,七月十五,鬼节。子时,阴阳台。
台下的“观众”比上次更多了,密密麻麻坐满了山崖。他们依然面无表情,但沈默能感觉到,他们在等待。
后台,陈三绝为沈默穿上戏服——是一身白色的长袍,像孝服。
“记住,上了台,你就是判官。戏里的判官,要公正,要慈悲,要送所有冤魂往生。你不能有一丝犹豫,不能有一丝恐惧,否则戏就破了。”
沈默点头。他看向镜子,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
锣鼓点响起。沈默深吸一口气,走上台。
台下死一般寂静。沈默看到,第一排坐着七个人——正是的七个演员,包括祖父。他们都穿着戏服,脸上没有画脸谱,露出青黑色的尸脸。他们的眼睛看着沈默,有期待,有愧疚,有解脱。
沈默开口唱道:“吾乃阴司一判官,执掌生死簿上篇——”
声音一出,台下的七个戏魂同时颤抖。沈默看到,祖父的眼里流下了血泪。
戏进行得很顺利。沈默虽然生疏,但每一句唱词都发自肺腑。他唱冤魂的苦,唱生者的罪,唱阴阳的轮回。
演到判官要为冤魂开脸时,沈默停了下来。他看向陈三绝,陈三绝点点头。
沈默从袖中取出小刀,在左手腕上一划。血涌出来,滴进准备好的碗里。鲜血在碗中荡漾,像红色的墨。
他用手指蘸血,走向第一个戏魂——是个旦角,三十来岁的女人,死于五十年前。沈默用手指在她脸上画着,血勾勒出精致的旦角脸谱。画完最后一笔,女人的脸突然有了生气,她向沈默鞠了一躬,然后化作荧光,消失了。
台下响起低低的叹息声,像解脱,又像羡慕。
第二个,第三个……每画一张脸谱,沈默就割一次腕。到第五个时,他已经站不稳了,脸色苍白如纸,眼前发黑。
第五个是个净角,大花脸。沈默画完,净角向他抱拳,然后消失。
第六个是祖父。
沈默走到祖父面前。祖父看着他,嘴唇微动,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沈默摇头,用带血的手指,在祖父脸上画着。他画得很慢,很仔细,像是要把这辈子的思念都画进去。祖父的脸谱是个老生,威严中带着慈悲。
画完最后一笔,祖父的身体开始变淡。他伸出手,想摸沈默的脸,但手穿了过去。
“好孩子……”祖父的声音很轻,“爷爷走了……”
他也化作了荧光。
沈默泪流满面,但他不能停。还有最后一个。
第七个是个丑角,死于八十年前,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沈默已经失血过多,手在发抖。他割了第七刀,血已经流得很慢了。
他用最后一点血,为少年画上丑角的脸谱。画完最后一笔,少年笑了,笑容天真无邪,然后消失。
七个戏魂都解脱了。但戏还没完。
按照戏文,判官要送走所有冤魂后,自己也要卸去官职,转世投胎。但沈默演的不是判官,他是献祭者。
他该死了。
沈默唱完最后一句:“判官今日卸官去,来世再做清白身——”
然后他跪倒在台上,血从七处伤口涌出,染红了白色的戏服。他感到生命在流逝,意识在模糊。
就在这时,台下突然响起了掌声。
不是一个人的掌声,是所有人的掌声。那些面无表情的“观众”,此刻都站了起来,用力鼓掌。他们的脸上有了表情,是感激,是敬意。
然后,他们一个接一个,化作荧光,升上夜空。成百上千的荧光,像一场逆流的流星雨,照亮了整个山谷。
沈默看着这景象,笑了。他做到了。
陈三绝冲上台,抱住他:“撑住!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沈默声音微弱,“我该去陪爷爷了……”
“不!你不能死!”陈三绝老泪纵横,“你爷爷让我告诉你,他要你活着!好好活着!”
“可是血……”
“血止住了!”陈三绝指着沈默的手腕。
沈默低头,看见七处伤口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是结痂,是真正的愈合,像从没受过伤一样。
“这是……”沈默不解。
“那些戏魂……他们用最后的魂力,治好了你。”陈三绝说,“他们感谢你,让他们解脱。他们也原谅了沈家,解除了诅咒。”
沈默感到一股暖流在体内流转,虚弱的身体迅速恢复力气。他站起来,看着空荡荡的阴阳台,看着满天荧光,泪水再次涌出。
天亮了。陈三绝按约定,烧掉了谱牒,砸烂了阴阳台。他在台基上撒了石灰和盐,念了三天三夜的经,超度所有亡魂。
沈默下山时,陈三绝送他到断魂坡。
“以后别回来了。”陈三绝说,“散了,这里很快就会恢复成普通的山林。你好好生活,结婚生子,把沈家的血脉传下去——这一次,是清清白白的血脉。”
“您呢?”
“我?”陈三绝笑了,“我守了一辈子戏班,也该退休了。我在镇上买了间屋子,养养花,晒晒太阳,等死。”
沈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
“该说谢谢的是我。”陈三绝拍拍他的肩,“你让我看到了,罪孽是可以终结的,诅咒是可以解除的。走吧,孩子,你的人生才刚开始。”
沈默转身下山。走了很远,回头望去,陈三绝还站在坡上,向他挥手。晨光照在老人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边。
三个月后,沈默收到一封信,是陈三绝寄来的。信很短:
“沈默,我已病入膏肓,时日无多。最后告诉你一件事:你爷爷当年是被迫的,但他不恨我们。他说,能用自己的命换儿子平安,值了。他还说,如果有一天你来了,要我告诉你——他爱你,从未后悔做你的爷爷。”
“另,我在阴阳台遗址埋了个箱子,里面是三百年来的所有剧本。你若有心,可以整理出版,也算为这些消失的戏,留个念想。”
“珍重。”
沈默去了阴阳台。遗址已经长满了荒草,完全看不出曾经的戏台。他在陈三绝说的地方挖出了一个铁箱,里面是几十本手抄剧本,纸张已经发黄。
他把剧本带回去,花了三年时间整理、校注,最后出版了一本书,叫《血戏遗音》。书出版那天,他去了祖父的衣冠冢——当年只找回了祖父的戏服,尸体不知所踪。
他在墓前烧了一本样书,轻声说:“爷爷,戏唱完了。您可以安息了。”
风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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