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麻雀在枝头跳跃，养老院的榕树花还在开放。走廊上传来护工们推着餐车的声音，还有老人们晨练的谈笑声。这些平凡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小雪听来，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乐章。
小雪轻轻抚摸着辉子的手背，那双手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有力，却依然温暖。她想起二十七年前，辉子第一次牵起她的手时，也是这样温暖。辉子房子旁边的那棵叫不上名字的大树，那时就很茂盛。麻雀也总是成双成对地停在枝头。
辉子哥，今天的阳光真好。小雪轻声说道，虽然知道辉子可能听不见。她打开带来的保温盒，里面是辉子最爱吃的南瓜粥。护工说辉子现在只能吃打碎的注射进去，但她还是固执地每天熬不同的粥带来。
走廊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隔壁房间的老奶奶。她每天都会准时来陪辉子说说话。小雪来啦？老奶奶笑眯眯地探头进来，今天我给辉子带了新织的薄毛线袜，天快冷了，脚要保暖。
小雪接过袜子，上面织着歪歪扭扭的小花。老奶奶眼睛不太好，但织起毛线来却格外认真。她总说，辉子是她的好朋友，虽然没说过话。
中午时分，养老院的广播里又放起了老歌。那是辉子年轻时最喜欢的曲子。小雪看见辉子哥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虽然很快又归于平静，但这个细微的变化让她心跳加速。她赶紧握住辉子的手，轻声哼唱起来。
护工长孙姐推门进来换点滴，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小雪，辉子今天气色不错。孙姐轻声说，昨天夜里他好像是在说梦话，好像在叫你的名字呢。
小雪眼眶一热。这一个多月以来，就盼着辉子能再叫她一声。那是先生对她的专属称呼。
下午，秋日的阳光温柔地洒病床上，榕树的花瓣随风飘落，落在辉子的膝头。小雪细心地为他拂去，忽然感觉手被轻轻握住了。
她低头看去，辉子的手指正微微弯曲，像是在回应她的触碰。小雪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个奇迹般的时刻。她慢慢俯下身，把脸贴在辉子的手心里。
辉子哥，我知道你听得见。她轻声说，我每天都会来陪你，就像我们出车祸，我比较严重，那时你天天陪我一样。
夕阳西下时，小雪不得不离开了。她像往常一样，在辉子哥额头上留下一个轻轻的吻。明天见，辉子哥。她说，然后轻轻带上门。
走廊上，那个奶奶正在和其他老人聊天。看见小雪出来，她神秘地招招手：小雪啊，辉子今天下午是不是动了？我刚才看见他的手指在动呢！
小雪点点头，眼里闪着泪光。她知道，辉子哥正在一点点回来，就像冬去春来时的第一抹新绿，虽然缓慢，却充满希望。
回家的路上，小雪买了辉子最爱吃的芝麻糖。她记得，每次辉子出差回来，口袋里总会藏着这种糖。现在轮到她往辉子枕头下塞糖果了，虽然辉子可能暂时还吃不了，但她相信总有一天，辉子哥会笑着对她说：丫头，糖真甜。
夜色渐浓，养老院的灯光一盏盏亮起。辉子的房间里，护工正在帮他翻身…没有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
窗外，最后一只麻雀也归巢了。明天太阳升起时，又会是新的一天。
护工小孙姐正在整理辉子的被角，突然听到辉子这边有着微弱的声音，手里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赶紧凑近辉子的嘴边：辉子您说什么？
辉子的眼皮又颤动了几下，这次比之前更明显。小孙姐激动地按下床头的呼叫铃，声音都有些发抖：快来看看3床的辉子！
值班医生和护士很快赶来，房间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医生检查完，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是好现象，病人的意识正在慢慢恢复。小孙姐立刻掏出手机，想给小雪打电话，又怕打扰她休息，决定等明天一早再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夜深了，养老院渐渐安静下来。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辉子的被子上投下一道银色的光带。他的呼吸变得比平时更平稳，偶尔还会发出轻微的呓语。
第二天清晨，小雪像往常一样提着保温桶来到养老院。刚走到走廊，就看见小孙姐急匆匆地迎上来：小雪姐！辉叔昨晚好像要说话了！
小雪手里的保温桶差点掉在地上，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向辉子120号房间。推开门时，她看见辉子正睁着眼睛，虽然目光还有些涣散，但确实是在看着她。
辉子哥...小雪的声音哽咽了，她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辉子的手，您认得我吗？
辉子的嘴唇蠕动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比示意强的表达：丫...头...虽然声音很轻，却像惊雷一样在小雪耳边炸响。她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顺着脸颊滚落。
隔壁奶奶闻讯赶来，站在门口抹眼泪：我就知道辉子会醒的，他舍不得我们这些老伙伴呢。护工们也都围了过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接下来的日子，辉子的恢复速度超出了医生的预期。
小雪每天都会扶着他做康复训练，虽然很辛苦，但看着辉子一天天好转，她觉得所有的付出都值得。
小雪顺着辉子的手指看去，果然有两只麻雀在枝头跳跃。她惊喜地发现，辉子不仅记得她，还记得这些细微的事物。她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芝麻糖，剥开糖纸送到辉子嘴边：辉子哥，尝尝，还是原来的味道吗？
辉子慢慢咀嚼着，忽然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虽然有些僵硬，但眼神里的光彩和小雪记忆中的辉子一模一样。
榕树的花开的正是好看的季节。养老院的广播里，那首老歌又响了起来。小雪把脸埋在辉子膝头，感受着他轻抚自己头发的手。她知道，漫长的苦海还没有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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