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寒山寺旁的小面馆里,我们点了两碗大排面。
店面不大,统共也就六七张桌子,收拾得倒是十分干净。
木质的桌面上泛着常年被临幸过的光泽,两边的墙壁上也有着几幅立意深远的园林水墨画以及各类菜价,角落里还摆着几盆绿萝,藤蔓垂下来,显得绿意盎然。
门外就是寒山寺的黄墙青瓦,隐隐还能听见几声钟声和外面街上游人的谈笑声。
今天已经是六号了,是假期的第六天,也是我们这次江南之行的最后一程。
吃过午饭后在苏州这边再玩一会儿,就需要赶到上海,乘着飞机返回青岛。
前两天在上海,为了将我们家书店引入官方授权的事,我约了几个能够在他们公司说得上话的老朋友见面。
在假期里打扰,本有些过意不去,但好在那几个老朋友很客气,也很给面子。
见面时,镜流和早柚自然也在场。
当那几位看到镜流和早柚的模样后,先是有些吃惊和讶异,随后便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他们大致听了我们的构想,也认为这种结合家庭生活氛围与二创文化的书店模式很有新意,对自身公司的品牌形象也是不错的拓展。
更不用说七菜小筑本身也是个较大的个人Ip。
所以合作意向聊得很顺利,我们约定好在假期后再正式地去走流程和拟合同。
这件事情一办完,心里的一块石头便落了地,那我们剩下的行程便更纯粹了些。
这个时候,面上来了。
粗瓷大碗,汤色深褐,上面还卧着一大块炖得酥烂的深褐色猪肉大排,旁边点缀着几根烫熟的小青菜。
整碗面热气腾腾的,带着甜丝丝的香气。
我拿起筷子,先搅了搅面条,让热气散一散。
而早柚已经抓着筷子,眼巴巴地看着她面前那个空着的小碗。
“先尝尝看。”
镜流说着,拿起早柚的小勺子,舀了点汤,吹了吹,递到她的嘴边。
“小心烫。”
早柚小心地吸溜了一口,眼睛眨了眨,然后点点头。
“甜!好吃!”
“嗯,你爸爸说这边的饭确实甜腻了点。”
镜流先解释了一句,将自己碗里的面分了一部分到早柚的碗里,然后自己也拿起筷子,挑起几根面条,没有立刻吃,而是先看了看这面条的色泽和汤的浓稠度,又凑近闻了闻,这才小口地尝了起来。
我也吃了第一口。
这面条本身很爽滑,也很有嚼劲,但汤汁一入口,那股鲜明的甜味就立刻占据了味蕾,随后才是酱油的咸鲜和隐约的香料味。
甜味很突出,甚至有些喧宾夺主的感觉。
说实话,我有点不太喜欢。
又吃了几口,还是觉得太甜。
大排倒是炖得极好,肉质酥软,用筷子一夹就能脱骨,味道也完全浸透了。
我慢慢吃着,目光不自觉地看向对面的镜流。
她吃得很仔细,小口小口地吸溜着面条,偶尔夹起一块小青菜,或者用勺子喝一口汤。
她的眉头微微舒展,神色专注,仿佛在细细分辨和品味着这碗面里每一种调味的比例和层次。
看到她那副熟悉的模样,我忍不住地摇了摇头。
女儿刚才那句好吃的评价里,带着明显的喜爱。
这小家伙的口味似乎对这类咸甜口的食物接受度良好。
那么镜流大概是打算像曾经探索这个世界时那样,在认真分析这碗面的做法和调味,想着回家后看看能不能给复刻出来,然后做给早柚吃吧。
这个念头让我心里软了一下。
我低头笑了笑,把自己碗里那块几乎没动的大排夹起来,放进了早柚的小碗里。
“宝贝儿~慢点吃。”
早柚正努力对付着面条,看到又多了一块大肉肉,眼睛里的星星似乎更亮了些。
“哇~谢谢爸爸~!”
然后继续埋头苦干了起来。
e=(′o`*)))唉,我家这姑娘啊,胃口是真的好。
我一边慢慢吃着自己那碗甜面,一边将目光投向门外。
隔着一条不宽的枫桥路,对面就是闻名遐迩的寒山寺。
黄墙高耸,青瓦叠叠,飞檐翘角在秋日晴空下划出优美的弧线。
寺前广场和路旁,聚集了无数的青年人,大多成双成对,或三五好友,拿着手机、相机,在寺墙前和那些古意盎然的石雕旁,摆着各种姿势拍照留念。
欢声笑语隔着门帘隐隐传来,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和对某种美好期许的向往。
据说,寒山寺是求姻缘很灵验的所在。
我的目光不断地扫过那些年轻的面孔,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
如果,当年我没有在寒夜里“捡到”那个茫然又警惕的白发女子,没有后来那些鸡飞狗跳又渐渐暖融甜蜜的日常,也没有最终决定携手共度,孕育生命的决定……
以我的性格,大概率会一直窝在那个小窝里吧。
那一直单身到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子?
或许,也逃不过老爸老妈那见缝插针的催婚和安排相亲吧。
说不定,在某个被念叨得头疼的假期,也会被拉来这种地方,跟着人流,怀着或许有又或许无的期待,去求一支签,挂一个牌,做着和眼前这些年轻人相似的事情。
再次感叹命运真是奇妙。
一次意外的抽卡邂逅,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我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决定把脑海里那点不着边际的假设甩开。
“爸爸~”
旁边传来早柚含糊的声音,她嘴里还嚼着面条,瞪大眼睛看我。
“你笑什么呢,不好吃嘛~?”
我低头看向她,小家伙的嘴角还沾着一点酱色的汤汁。
我拿起纸巾,帮她擦了擦,又顺手把她头上那顶因为低头吃面而有些歪掉的白色鸭舌帽扶正。
“没有,爸爸在想事情呢。”
我笑着说。
“宝贝儿~快点吃啦,待会儿我们一起沿着河边往上走好不好?那边有很古老的桥,还有漂亮的河街。”
“好~!”
早柚响亮地应道,然后加快了吸溜面条的速度。
镜流已经吃完了她那一碗,碗里汤都喝得差不多了。
她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看着女儿努力吃饭的样子,眼神柔和。
她又看了看我碗里还剩不少的面条和几乎没怎么动的汤,没说什么,只是把自己面前那壶茶水往我这边推了推。
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冲淡了些嘴里的甜腻感。
终于,小家伙也把她那碗面解决得差不多了,连我给她的大排也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小块骨头。
她满足地拍拍自己的小肚子。
“我吃饱啦~!”
“吃饱了就行。”
我抽了张湿巾给她擦手。
“走吧,我们一起散散步去。”
结账出门。
午后的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不像大中午那么晒。
寒山寺前的游人依旧络绎不绝,钟声悠扬。
我们没有进寺,而是按照计划,拐进了旁边一条沿着上塘河的青石板路。
河不宽,水流也较为平缓,颜色是那种深深的碧绿,倒映着两岸的白墙黑瓦,依依垂柳。
古朴的石拱桥一座连着一座,桥洞下偶尔有小船划过,桨声欸乃。
岸边有居民在自家门口支着小桌喝茶,也有和我们一样的游客慢悠悠地走着,打卡拍照。
走了没一会儿,早柚就说腿酸了。
第一次跟我们出来玩了这么多天,小家伙的体力估计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爸爸抱~”
她伸出小手。
我弯下腰去,熟练地把她抱起来,然后一举,让她骑坐在我的肩膀上。
“哇!嘿嘿~!”
早柚兴奋地搂住我的脖子,视野一下子便开阔起来。
“抓紧了宝贝儿,别乱晃。”
我扶着她的腿,稳住身形。
镜流走在我身侧,目光沿着河岸流淌,掠过那些历经风霜的石栏杆、斑驳的墙面、从院子里探出头的花枝、还有水面上荡漾的云影天光。
她的步伐不疾不徐,和我保持着一致的节奏。
我一只手牢牢的扶住女儿,另外那只空着的手,很自然地伸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微凉,手指纤细,但掌心有常年形成的薄茧。
她微微动了一下手指,然后便任由我握着,没有抽回。
我们就这样,一个肩膀上扛着女儿,一个手牵着手,慢慢地沿着上塘河畔的青石板路往前走去。
早柚在我头顶叽叽喳喳,一会儿指着头顶飞过的小鸟,一会儿问河里游的是什么鱼,一会儿又说看到了桥那边有卖小糖人的商贩。
我应和着女儿的问题,手里握着镜流的手,心里一片安宁。
这条路,这份宁静,让我想起几年前,镜流刚刚拿到身份证后不久的事情。
那时我们还没有早柚,我曾说过,要带她出来走走。
可后来,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尤其是她突然怀孕后,直接打乱了我们原本的旅游计划和结婚安排,那次承诺的旅行便一直搁置下来,成为了心中一个小小的遗憾。
没想到,再次成行,已经是几年后了。
而当初未能一起看风景的遗憾,如今被身边这个叽叽喳喳的小家伙填得满满当当,甚至要更加鲜活。
时光荏苒,那个曾经对这个世界充满疏离和警惕的“异乡人”,如今已是我孩子的母亲,是我生命中最坚实温暖的另一半。
而那个襁褓中安静少哭的婴孩,也已长成眼前这个活泼好动,对万物充满好奇的四岁小姑娘。
真快啊。
但我欠镜流的,不止是那场迟到的旅行。
我还欠镜流一场婚礼。
这个念头坚定地浮现出来。
虽然我们早已是夫妻了,虽然也有了早柚,日子过得也平淡踏实,但那份想要给她一个美好正式又值得铭记的愿望,一直在我心里,从未消退。
之前因为各种原因一拖再拖。
但这次旅行,看着她在西湖边沉静的侧影,看着她陪早柚穿汉服时纵容的眼神,看着此刻她漫步河边平和的神情,那份想要履行承诺以及为她做点什么的冲动,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
即使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但我还是想再仔细斟酌斟酌,去策划一场真正能独一无二,能铭刻下我们这些年所有点滴与情感的婚礼,送给我最爱的她。
思绪浮动间,我不知不觉握紧了掌心里那只微凉的手。
镜流似乎有所察觉,脚步微顿,侧过头来看我。
她的红瞳在午后斜阳下,如同两枚清澈的琥珀,映着我的影子,带着一丝询问。
我们对视了一眼。
我朝她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
她也只是微微弯了下唇角,转回头,继续看向前方的河岸与石桥。
但我们相握的手,都没有松开,反而贴得更紧了些,指尖传递着无声的暖意和默契。
河水静静流淌,时间仿佛也慢了下来。
这份宁静与满足,似乎让我希望这条路能一直延伸下去。
然而,头顶上那位小公主却不答应了。
早柚叽叽喳喳了好一阵,发现我只是“嗯”、“哦”、“是啊”地简单应和,镜流更是安静,目光都不怎么看向她这边,似乎沉浸在我们自己的世界里。
小家伙开始觉得被冷落了,有些不开心了。
她揽着我脖子的手突然抬起来,两只小手一起捂住了我的眼睛。
眼前骤然一黑。
“爸爸~!”
她清脆又带着点小不满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
“你不要再看妈妈了!!我知道你喜欢妈妈,但也要和早柚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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