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感觉自己在一片温暖的黑暗中沉浮。
透支带来的撕裂感正缓缓平复，意识如同退潮后搁浅的贝壳，一点点回归现实的沙滩。她最先恢复的是听觉，耳边是仪器规律而轻柔的“嘀嗒”声，以及压抑着的、带着惊喜的低呼。
“她手指动了！”
“生命体征稳定，脑波活动正在恢复正常……”
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医疗舱洁净的穹顶，以及守在旁边、脸上带着疲惫与关切的林枫。
“我……这是在哪？”她的声音干涩沙哑。
“临时医疗点，‘织网者’的巢穴旁边。”林枫连忙递过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喝下，“小满姐，你昏迷了快十二个小时！可把我们吓坏了！”
十二个小时？林小满心中一凛，挣扎着想要坐起，身体却传来一阵虚脱般的酸软。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医疗帐篷里，外面隐约传来人员走动和设备运行的声响。
“凌哥呢？‘织网者’怎么样了？防火墙……”她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
“放心，防火墙很稳定，‘织网者’的网络核心已经被完全保护起来。”林枫连忙安抚她，“凌哥他受了点内伤，正在隔壁接受治疗，不过没有大碍，他醒得比你早，已经处理了好几轮事务了。”
听到凌啸无事，林小满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随即，她猛地想起昏迷前脑海中那条断断续续的系统警告。
【警告……检测到‘观测者’E.v.c……活跃信号……】
那股寒意再次从脊椎升起。她立刻尝试在内心呼唤系统界面，然而，原本虽然坑爹但始终存在的系统，此刻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一片死寂。强制休眠……看来是真的。
“对了，小满姐，有个天大的好消息！”林枫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将她的思绪拉回，“‘织网者’！他醒了！”
“什么？！”林小满顾不得身体的虚弱，猛地抓住林枫的手臂，“他醒了？什么时候？他说了什么？”
“就在你昏迷后大概六小时。”林枫压低声音，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他的生命体征突然大幅波动，然后……就睁开了眼睛。虽然还很虚弱，但意识是清醒的！凌队已经第一时间和他进行了初步接触。”
林小满的心脏怦怦直跳。“织网者”的苏醒，意味着他们或许能直接获得关于“镜界”、“观测者”，甚至是她这个“钥匙”的答案！
“凌队交代了，只要你醒来，状态尚可，就带你过去。”林枫说道，“‘织网者’似乎……也很想见你。”
在林枫的搀扶下，林小满走出医疗帐篷。外面的机房区域已经恢复了基本秩序，“方舟”队员们在忙碌地清理战场、加固防御。看到她出来，许多队员都投来敬佩和感激的目光。
他们穿过被临时清理出的通道，再次进入了“织网者”的核心巢穴。这里的气氛与之前截然不同，虽然依旧杂乱，但那种濒临死亡的腐朽气息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生机”。
病床被稍微摇起，那位名为“周瑞”的“织网者”靠在那里。他瘦得脱相，脸色苍白如纸，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如同在灰烬中重新燃起的火星，锐利而深邃。
凌啸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腰杆挺得笔直。看到林小满进来，他目光微动，对她轻轻点了点头。
“你醒了。”周瑞的声音极其沙哑微弱，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气，但他的目光却精准地落在林小满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和……了然的复杂意味。“‘钥匙’……谢谢你。没有你，我和我的‘网’，都将万劫不复。”
“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林小满在林枫搬来的椅子上坐下，感觉在这位传奇黑客的目光下有些无所遁形，“周先生，我们有很多疑问……”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周瑞艰难地喘了口气，打断了她，“‘镜界’……那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空间，它是一个……意识的坟场，信息的归墟，是依附于我们现实世界的……恶性增生。它在贪婪地吞噬一切，试图将有序归于无序，将现实拉入永恒的静寂。”
他的描述让林小满和凌啸都感到一阵寒意。
“那‘观测者’E.v.c呢？”凌啸沉声问道，问出了林小满最关心的问题。
听到这个名字，周瑞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极其深刻的恐惧，这恐惧甚至超过了面对“镜界”侵蚀之时。
“E.v.c……”他喃喃道，声音更加低沉，“它们……不是‘镜界’的造物，甚至可能……先于‘镜界’而生。”
“它们是‘观测者’，也是‘收割者’。它们游弋于维度间隙，冷漠地注视着无数世界的生灭。‘镜界’的扩张，在它们眼中，或许只是一场值得记录的……实验。”他看向林小满，眼神无比凝重，“它们对‘钥匙’……非常感兴趣。因为‘钥匙’能打开的门，不仅仅是防火墙……还可能触及世界的‘底层代码’。”
林小满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我留下的U盘和手札，能暂时保护你们，混淆它们的‘观测’。”周瑞继续道，语速加快，显得有些急切，“但你们已经被标记了。尤其是你，‘钥匙’……你的存在，就像黑暗中的灯塔。必须……必须找到‘源点’……”
他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监测仪器发出警示音。
“源点？那是什么？在哪里？”凌啸追问。
“源点是……是一切的……起点……也是终点……”周瑞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神开始涣散，“它在……冰封……王座……之下……小心……回声……”
他的话戛然而止，眼睛缓缓闭上，似乎又陷入了昏睡，或者说，是自我保护性的沉睡。
帐篷内陷入一片沉寂，只剩下仪器规律的声响。周瑞最后留下的信息，破碎而惊人。
“观测者”E.v.c比“镜界”更恐怖，它们的目的不明，却对林小满虎视眈眈。“源点”、“冰封王座”、“回声”……这些词汇充满了谜团。
凌啸站起身，眉头紧锁，显然在飞速消化这些信息。他看了一眼再次昏睡的周瑞，对林枫吩咐道：“严密保护周先生，他是我们目前最重要的信息源。”
然后，他走到林小满面前，看着她依旧苍白的脸，沉默了片刻，说道：“你先休息。我们需要制定新的计划。”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但少了以往的纯粹命令，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
林小满点了点头，在林枫的搀扶下起身离开。她的身体依旧虚弱，但大脑却在疯狂运转。
冰封王座……不知为何，听到这个词的瞬间，她脑海中闪过的，竟是乙女游戏《星光下的约定》里，那位身份神秘的电波系男主——星轨的个人线结局地，一个被称为“永恒冰冠星峡”的地方。
是巧合吗？还是……
就在她思绪纷乱，即将走出帐篷时，身后病床上，看似陷入深度昏睡的周瑞，嘴唇几不可查地动了动，一丝微弱到极致、仿佛来自九幽之外的声音，直接钻入了林小满的脑海，或者说，是直接共鸣于她“钥匙”的本质：
“快……时间不多了……‘观测者’的视线……已经……穿透了帷幕……它们……来了……”
林小满脚步猛地一顿，骇然回头，只见周瑞依旧安静地躺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声音，是幻觉？还是……最后的警告？
一股比“镜界”污染更加深邃刺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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