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声在演武场上空回荡,经久不息。方家村武风昌盛,人人尚武,今日这场对决,招式精妙,气势不凡,更难得是堂堂正正,酣畅淋漓。尤其是黄惊,以如此年少之龄,竟能正面击败村中顶尖好手方若谷,最后那一剑蕴含的煌煌剑意,更是让许多浸淫剑道多年的老辈都暗自心惊,感叹后生可畏。这场比试,让沉寂许久的方家村着实热闹了一番,年轻一辈更是看得热血沸腾,看向黄惊的目光中充满了敬佩与跃跃欲试的挑战意味。
方藏锋适时地跃上演武场中央,抬手虚按,待欢呼声稍歇,他环视全场,朗声问道:“今日这场比武,大家看得可还过瘾?觉得如何啊?”
“过瘾!”
“精彩!”
“黄少侠厉害!”
“若谷叔也了得!”
台下的年轻后生们七嘴八舌地回应,情绪高涨,更有不少人摩拳擦掌,眼神灼灼地盯着黄惊,恨不能立刻跳上台去也较量一番,亲身感受那玄妙剑意。与年轻人的兴奋不同,那些年岁较长、经历过更多风雨的族人,尤其是几位族老,却大多保持了沉默。他们目光复杂地看看场中灰发少年,又看看面色平静的方藏锋,再瞥一眼人群边缘那落寞沉重的身影,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只是摇头轻叹,并未接话。
这时,方守拙从人群边缘缓缓走出,他脸上已不见了方才的怒意,只剩下深深的疲惫与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他走到场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老二,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大家各有营生,都散了吧。” 他顿了顿,看向方藏锋,眼神里带着恳求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你想说的那件事……我们私下再商量。没必要……闹得全村皆知。”
方藏锋看着兄长那仿佛一夜之间又苍老了几分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他并未心软。他今日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当众逼迫兄长,而是要撕开一道口子,让某些被刻意掩埋的东西重新暴露在阳光下,至少在部分族人心中种下疑问的种子。如今,效果已经达到——黄惊的实力和年轻证明了“外面”并非尽是险恶,也有英杰;而他与兄长因“怀虚”而起的争执,也无疑勾起了许多知情人尘封的记忆。
“好。” 方藏锋点了点头,没有坚持继续煽动。他转身,一手拉起刚刚调匀气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黄惊,另一手扶起虽然落败但神色坦然的儿子方若谷,低喝一声:“走!”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动,如同大鹏展翅,带着两人拔地而起,施展出精妙绝伦的轻功,几个起落便掠过人群,朝着自家小院的方向疾驰而去,留下一道令人惊叹的残影。
“哎!等等我!” 杨知廉见状,连忙施展身法,急匆匆地追了上去,留下一群意犹未尽的方家村人面面相觑。
场中,方守拙望着弟弟离去的方向,伫立良久,最终只是沉重地挥了挥手:“都散了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人群这才在低声议论中缓缓散去。几位须发皆白的族老经过他身边时,其中最为年长的那位停下脚步,用布满老年斑的手拍了拍方守拙的手臂,声音沙哑却平和:“守拙啊,你现在是一村之长。有些事……该想,该做,就按你想的去做。我们这些老骨头,半截入土了,只盼着村子好,儿孙们好。” 言罢,也不等方守拙回应,便在晚辈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离开了。
方守拙站在原地,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向来挺直的脊背,似乎也微微佝偻了些。他咀嚼着族老的话,眼神望向村中祠堂的方向,最终化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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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藏锋的小院再次恢复了宁静,与方才演武场的热闹喧嚣恍如隔世。他将黄惊和方若谷放下,自己则一屁股坐回石凳上,拎起茶壶对着壶嘴灌了几口凉茶,脸上方才那副严肃深沉的表情已然消失,重新挂上了那副玩世不恭却又眉眼带笑的神情。他甚至破天荒地拍了拍儿子方若谷的肩膀,赞了一句:“输得不冤!这小子那最后一剑,有点意思,比你爹我当年十七岁时强多了!” 方若谷闷声不响,只是默默走到一旁,开始自行运功调息,处理内伤。对于父亲的夸奖,他脸上并无喜色,败就是败,他心服口服,但也不会因此气馁。
黄惊也在院中寻了个角落盘膝坐下,迅速运转《万象剑诀》中心法,引导体内有些紊乱却依旧磅礴的真气归位,修复着与方若谷硬拼“一剑天下”带来的经脉震荡和虚弱感。得益于他远超常人的经脉宽度与韧性,加上莫鼎所传内力的精纯特性,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苍白的脸色便恢复了几分红润,气息也重新变得悠长平稳。
他刚一收功睁眼,便见方藏锋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杨知廉也坐在一旁,好奇地左顾右盼。
黄惊站起身,走到方藏锋面前,郑重地行了一礼:“藏锋前辈,比试已毕,晚辈侥幸胜了一招。现在,可否请前辈告知,如此大费周章安排这场比试,究竟意欲何为?又为何要借晚辈之手?”
方藏锋放下茶壶,用手指轻轻敲击着石桌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他并没有立刻回答黄惊关于“目的”的问题,而是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缓缓开口,讲述起一段尘封的往事:
“你小子问得好。不过在那之前,有些关于方家村根脚的事,你得先听一听。” 他目光投向院墙之外,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村庄百年的沧桑,“外界传闻没错,方家村的前身,确实是前朝一支功勋卓着却又遭了猜忌、差点被兔死狗烹的武将家族。为了避祸,也为了保全血脉传承,当时的族长带着全族老小,千辛万苦,寻到了铜陵这处山环水抱、易守难攻的宝地,就此扎下根来,改姓为方,彻底与过去割裂。”
“那时候的天下,远不是现在这般大体承平。外面兵荒马乱,匪盗丛生,人命如草芥。先祖们定下铁律:闭村锁户,自耕自织,习武强身只为自保,绝不主动与外界接触,更不许参与江湖纷争、朝廷事务。这条祖训,成了方家村安身立命的根本,也像一道无形的枷锁,锁了一代又一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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