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梦里的场景还在眼前闪回，靠在床头的肩膀轻微的颤抖。
家里的智能AI被主人的突然惊醒所惊动，发出温柔的询问音。
处于愣神状态中的女人并未回应AI的询问。她目光空洞地望向虚空，干瘦的手指抚摸着同样细瘦的手腕，呈现出浅棕色的枯燥短发被冷汗打捏，贴在苍白无血色的脸颊上。
得告诉他……
手指颤抖地摸过腕间的红痣。
她努力回想着那些画面。
旁边的大楼被什么东西拦腰砍断，碎石砸在地上，周围弥散着淡淡的烟雾。坍塌的废墟里，两个人相拥着。
略短的长发混在怀中人落下的长发里，他们脸贴着脸，感受着彼此温度。
平静到死寂的声线里混着一丝哽咽的情绪。
“……又要抛下我吗？”
相握的掌心里全是血。
是她的。
美丽的人偶闭上了双眼，再也不会回应他的注视。她重新变回了僵硬安详的样子。
接下来是另一个片段。
凛冽的寒风无情的吹刮着，手指紧紧捏着立起的领口，中指上的银戒在月辉下反射出一圈流畅的光。
他站在高塔上，下边是渺小的世界。
涂着黑漆的铜墙铁壁轰然开启，一条狭窄的通道出现在他面前。
在他走进通道时，画面瞬间破碎，另一个更加震撼的场面出现了。
类似实验场地的地方中央放置着一个庞大的、外表近似水晶材质的心脏。从中延伸出无数管道交错连接着漂浮着人形生物的玻璃器皿。
透过半透明的屏壁，能清晰看到里面身材外貌不尽相同的裸丨体丨人类。
无限恐怖游戏的主脑控制着蛇形机械载体盘旋在那些玻璃器皿上，吐着舌腥子瞧他。
瘫坐在破损墙面前的青年缓缓拭去嘴角的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血液在银戒上凝固，留下鲜红的痕。
【还不放弃吗？你毫无胜算】
冰冷稚嫩的机械音里带着嘲笑的味道。
背身站在不远处的人闻言转过头，无喜无悲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祂分明没说什么，可他还是感受到来自祂的厌烦的情绪。
【去外面打架，不要破坏这里】
主系统和祂似乎是心意相通的，代替祂说话发布施命。
高跟鞋踩在地板砖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祂的面孔隐没在斗篷的阴影里，懒得施舍他一丝一毫的视线，就这样轻轻巧巧的从他身侧走过。
真是高高在上啊……
祂对他的轻蔑根本就不加掩饰。
再次被摁倒的时候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爬起来，衣服已经被血渗透了。视力受损，眼前的景物开虚化般模糊。
跟着游曳出来的机器蛇在离祂不远处的地方直直地立着，那双猩红的竖瞳冷冷地盯着他。
【快走吧】
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怜悯。
【你打不过祂，再进行一次对决你会死在这里的】
太可怜了。
可怜到让它不存在的良心隐隐作痛。
夜间的风很冷，吹得让人瑟瑟发抖。他撑住身子勉强坐着，搭在膝盖上的手掌攥紧拳头，大拇指反复抚摸中指的银戒。
天赋能力领城展开，感受到从无边虚空传来的压迫感，祂忽然说话了。
祂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像是场湿漉漉的雨。
祂问，“值得吗？”
“舍弃了这么多……放弃了自己的理想、跟自己的挚友闹翻、背叛你的族群来到这里……只为一个不知真假的答案。”
尾音带着明显轻嗤。
自主系统开口后便停下离开步伐的神转头过平静地说道：“如果你现在回去，我就当一切都是没发生，我会原谅你无礼的冒犯。”
“倘若我说不呢——”
他狼狈不堪却异常坚定地站了起来。
背对着他的神明见状轻啧出声，然而下一秒，骤然卷起的狂风吹开祂的斗篷，露出张完美无瑕的脸。
发丝随风扬起，银光闪动，她定定地看着他，嘴角上翘。
她说：“怎么又有力气了……啊，这么悲伤绝望的表情，原来刚刚是在想我吗？”
“昭昭。”
她熟稔地念出他的名字，冲他笑。
“你对答案满意吗？”
压迫感瞬间消失，他呆滞地站在原地，僵硬得像根木头。
少女巧笑嫣然的脸渐渐凑近，她一改先前冷漠不近人情的模样，表情和语气都甜得发齁。
摊开的指尖轻抚过他的脸，她嬉笑娇嗔道：“别难过嘛，我这不是活着嘛，来来来，爱人久别重逢抱一下。”
“……”
【啧啧啧——】
机械蛇发出嗤笑，它扭动着身体游过来，尖牙在月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
【太可怜了】
它如此评价他。
是啊，太可怜了。
高空坠落前最后的画面是她假笑的脸，她用撒娇的口吻说道：“跳下去吧，只要跳下去，这场闹剧就结束了。”
当——
戒指砸在地上形变断裂，扭曲成丑陋的形状。
啊等等……它是什么时候被主人摘下的？
——End——
解锁命运分支——不够爱的命运就是成为祂消遣取乐的玩具。
当不断颤抖的手指按下对话框的那一刻，蠕动的黑泥从天花板上啪嗒掉下。
狭长的眼睛兀地睁开。
重重叠叠的瞳仁里框着她苍白的、布满冷汗的脸。
［叽咕叽咕，啦咪哆哈咪~］
那坨没有具体形状的家伙越掉越多，直到铺满了房间，它们连接在一起变成网困住她，勒紧了她的脖子。
［叽咕叽咕，啦咪哆哈咪~］
奇怪的音节在耳边不断重复。
她喘不上来气，手指死死地扒着它们，手背上青筋突起。可即便如此用力她依然无法撼动这股力量。
瞳孔逐渐涣散，正当她无限接近于死亡时，扼紧脖子的力度猛地一松。
死死困着她的黑泥化作身躯硕大的六目八足蛛，生长着绒毛前足垂在眼前，它趴在天花板上倒仰着看她。
［叽咕叽咕，啦咪哆哈咪~］
这次她听懂了它在说什么。
被死亡的阴影笼罩，她抖着手撤回了上条消息。
［叽咕叽咕，啦咪哆哈咪~］
惩罚惩罚，不要偷窥祂。
不可直视。
不可言说。
“哈……哈哈哈……”汗水顺着下巴滴在被单上洇开小片暗影，她忽地捂住脸笑出声，“咳咳咳——咳……原来、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是祂。
是祂！
无意识噬咬着自己的指甲，直到指尖传来刺痛她才恢复许些冷静。
死死地盯着光脑上发出的讯息，她咧开嘴，任由鲜血沿着唇角淌落。
她无声地、肆意地笑。
太好了——
终于等到了……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
该怎样才能留住你？
伟大的神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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