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省人民检察院，反贪局局长办公室。
侯亮平烦躁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那两份牛皮纸档案袋，就像两块烧红的烙铁，摆在办公桌上，让他坐立难安。
一份，是李达康的黑料。录音、文件，条条都指向这位京州市委书记在光明峰项目上的霸道专断，甚至还牵扯出他的秘书小金可能给丁义珍通过风。这要是捅出去，李达康就算不倒，也得脱层皮。
另一份，更要命。是自己恩师高育良和山水集团高小琴的亲密合照。照片背景是豪华别墅，两人姿态暧昧。这要是真的，高育良一辈子的清誉就全毁了。
“这他妈到底是谁送来的？”侯亮平抓了抓头发，感觉头皮都快被自己抓破了。
送东西的人，心思太毒了。这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查李达康？这材料来路不明，万一是个坑呢？再说，他刚来汉东，就接连办了丁义珍和欧阳菁，外面都传他是冲着李达康来的。现在再拿这东西出来，不就坐实了这传言？他侯亮平成了别人斗争的枪，以后在官场还怎么立足？
查高育良？那更是想都不敢想。那是自己的老师！亲手把恩师送上审判台，他侯亮平就成了欺师灭祖的白眼狼，以后谁还敢跟他交往？
可要是不查，这两份东西揣在手里，就是两颗定时炸弹。万一哪天从别的地方爆出来，他这个知情不报的罪名可就大了。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侯亮平没好气地喊了一声。
进来的是反贪局综合科科长林华华。
“侯局，有位自称是山水集团高小琴董事长的人打电话过来，说想邀请您晚上一起打高尔夫，放松一下。”林华华一边说，一边好奇地打量着侯亮平的脸色。
她很少见到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侯局长，露出这么烦躁的表情。
“高小琴？”侯亮平的眼皮一跳，目光下意识地瞥向了桌上那份关于高育良的档案袋。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她说什么事了吗？”侯亮平问。
“没说，就说是私人邀请，还说会给您介绍一位您肯定想认识的大人物。”林华华如实回答。
大人物？侯亮平心里冷笑一声。在汉东，能被高小琴称为大人物的，除了省里那几位，还能有谁？
他本来想直接拒绝。他现在看到“山水集团”这四个字就头疼，更别说跟高小琴扯上关系了。
可转念一想，他又犹豫了。
高小琴在这个节骨眼上找自己，会不会跟这份照片有关系？去见见她，探探她的口风，说不定能弄清楚这背后的水到底有多深。
而且，那个所谓的“大人物”，也让他有些好奇。
“行，你告诉她，我晚上准时到。”侯亮平最终还是决定去会会这帮牛鬼蛇神。
“好的，侯局。”林华华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办公室里又只剩下侯亮平一个人。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车辆，心里却是一片乱麻。他感觉自己仿佛走进了一个巨大的迷宫，四面八方都是墙，根本找不到出口。
他拿出手机，下意识地想给妻子钟小艾打个电话。可号码拨到一半，他又停住了。
这种事，怎么跟小艾说？告诉她，自己手里攥着两个省委常委的黑料，不知道该怎么办？小艾知道了，除了跟着担心，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说不定，还会劝他明哲保身，把这两个烫手山芋扔出去。
可他侯亮平是那种人吗？他来汉东，是来反腐的，是来办案的！不是来当缩头乌龟的！
“唉！”他叹了口气，把手机揣回兜里。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京城号码。
侯亮平接起电话，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亮平啊，是我，秦思远。”
是最高检反贪总局的秦局长，他的顶头上司。
“秦局，您好您好！”侯亮平的态度立刻变得恭敬起来，“您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呵呵，关心一下我的得力干将嘛。”秦思远在电话那头笑了笑，“怎么样啊，在汉东的工作，还顺利吧？”
“托您的福，还行。”侯亮平打着哈哈。
“我可听说，不太行啊。”秦思远话锋一转，“你在汉东，可是把李达康书记给得罪惨了。丁义珍、欧阳菁，你这可是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留啊。”
侯亮平心里一紧，不知道秦局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局，我这是按规定办案……”
“行了，在我面前就别说这些官话了。”秦思远打断他，“我今天给你打电话，是想提醒你一句。汉东的水深，比你想象的还要深。那个李达康，虽然霸道，但至少还是个干实事的。有些人，表面上温文尔雅，背地里干的那些事，可比李达康脏多了。”
侯亮平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您是说……高老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传来秦思远意味深长的声音：“我什么都没说。你自己多看，多想，多判断。记住，你是钟家的女婿，做事要考虑后果，别被人当枪使了还不知道。”
说完，秦思远就挂了电话。
侯亮平举着手机，呆立在原地，手心里全是冷汗。
秦局长这通电话，信息量太大了！他不仅知道自己在汉东的处境，甚至连高育良的事情，他都知道！
他那句“有些人，比李达康脏多了”，不就是在暗示高育良吗？
还有最后那句“别被人当枪使了”，又是在提醒自己什么？
侯亮平感觉自己的脑子彻底成了一团浆糊。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卷入了一场巨大的风暴，而他，只是风暴中心的一片树叶，身不由己。
他再次看向桌上的那两个档案袋，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也许，去见见高小琴和那个“大人物”，真的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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