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巫谢族长心慈手软啦？”
轩辕拓手中的银质匕首利落地割开烤鹿腿，油脂滴落火堆爆出噼啪火星。他翻转刀刃，寒光凛冽的刀面上映出谢无霜一身火红婚袍，那鲜艳的红色在火光跳跃中显得格外刺眼。
谢无霜盯着刀面上的倒影，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突然捏碎手中的酒樽，陶片割破掌心，鲜血如泉涌般滴落在青石板上。
“只求你答应我，事成之后放过巫族神女！”
轩辕拓嗤笑一声，随手递上一盏新酒：“哼！娘们唧唧的，妇人之仁！若是不杀巫神神女，我何必推崇巫谢尊位呢？即便是放过她，那她和天道神族就能放过你吗？”他凑近谢无霜，压低声音，“所以啊，巫谢族长，做事就要做绝！难不成，轩辕铁骑踏平灵山之日，我要亲手给她戴上国师夫人的冠冕吗？”
谢无霜紧蹙眉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婚袍上的金线刺绣：“可……”
“反正有没有你，我轩辕族迟早都是要攻上灵山，歼灭巫族，摧毁天梯！”轩辕拓仰头饮尽杯中酒，语气不容置疑。
“可您答应过我，助你们统霸天下，独尊巫谢族为国师！”谢无霜不甘示弱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请轩辕首领也不要忘了，只有我巫谢族愿与轩辕族共进退，只有我才知道如何灭杀巫神族神女！”
轩辕拓挑起眉梢，微微抬眸，盯着谢无霜的眼睛：“弑神凤羽箭？”
“对，弑神凤羽箭！”谢无霜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弧度，“若无把握，我巫谢何以胜券在握？”
轩辕拓突然大笑，笑声如林中兽王的呼啸，震得营帐帷幔簌簌作响：“我自然是信谢兄！我轩辕族答应你的，自然作数！有我轩辕家族的帝位，就有你巫谢家族的国师之位！世代世袭，独尊国师！”
“一言为定！”谢无霜咬着嘴唇，眼中既有兴奋，也有决然。
“歃血为誓！”两人一同割破手指，将鲜血滴入酒樽，一饮而尽。
“按计划行事！”谢无霜拱手告辞，指尖的血渍不慎溅落在血红的婚袍上，晕开一朵暗色的花。
“那就恭贺谢国师，大婚喜乐！哈哈。”轩辕拓扬长而去，笑声在夜风中渐渐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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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时分，婚房内的龙凤烛爆出并蒂灯花，映得满室生辉。
谢无霜轻抚过沉睡中缗雪莹的颈间，指尖流连在她温热的肌肤上。一滴泪水不受控制地滴落在她的额间，他俯身，将一个炙热的吻印在她的唇上……
“阿莹，对不起……”他低声呢喃，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
就在这时，缗雪莹突然睁开双眼，五指扣紧枕边的水月幻镜，猛地将古镜拍在床栏上。镜面在撞击中泛起涟漪，映出谢无霜惊慌失措的面容。
“阿莹，你听我解释！”谢无霜深呼吸几口，强装镇定地抬手，欲抚她发间的合欢花，“也许……也许这水月幻镜……也会骗人？幻镜必然是虚幻之境……”
缗雪莹踉跄下床，扶住窗边的栏杆，颤抖着甩开他的手臂：“解释？你可知，水月幻镜，阴阳逆生，从无妄言……”她转过身，眼中满是痛楚，“你答应过我的，断绝与轩辕家族的往来，为何……快告诉我，你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难道你真的要助轩辕族——助他们攻上灵山，歼灭巫族，摧毁天梯嘛？”
“阿莹，你宁可相信这么一面破镜，却不肯信我吗？”谢无霜试图上前，却被缗雪莹警惕地避开。
“无霜，你……”缗雪莹挣脱他的双手，猛然后退，绣鞋碾碎地上蜿蜒的紫藤花枝，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阿莹，你要去哪儿？”谢无霜的指尖轻轻抚过她发间簪花，簪尾暗藏的噬魂针悄然刺入她后颈。
“我要回灵山！”缗雪莹伤心欲绝地拾起水月幻镜，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谢无霜趁机扣住她后脑，吻住她欲念咒诀的唇。
“啊……你……竟给我下……”缗雪莹软倒在他怀中，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你终究是不信我！”谢无霜将水月幻镜揣入怀中，缓缓地将缗雪莹放倒在婚床上，“睡吧，等我回来就给你解噬心蛊。那时，你再醒来便是轩辕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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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湖上空雷云翻涌，闪电如银蛇乱舞。谢无霜指腹摩挲着水月幻镜边缘的刻文，那“阴阳逆生”的咒文刺得他眼眶生疼。镜面映出昨日大婚的虚影——缗雪莹捧着六瓣菩提心走向祭坛，凤冠流苏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还有他亲手为她簪上的素玉簪。
“碎！给我碎！”谢无霜周身缠绕十八道天雷淬炼的劫火，他嘴角噙着癫狂混入雷音，“若此镜不碎，岂不是坏我大事，我当如何破这天道轮回？你还背着我，率九巫削减巫谢军权，封禁巫谢禁术，难道这也是为我好吗？……”
“喀嚓——”
镜裂声似冰河迸断，六道碎镜裹挟着泣血流星坠入鼎湖。湖面顿时泛起诡异的光芒，倒映出扭曲的灭世星图。
“无霜不要啊！！！”缗雪莹突然出现在湖边，她浑身剧颤地望着湖面的凶象。她强行冲破噬心蛊的束缚，脸色苍白如纸，“你不是说过，只要我信你，就好吗？我信你，你为何……竟……给我下噬心蛊！”
谢无霜身形一晃，手臂轻抬，欲起掐诀：“阿莹，你竟自行解了噬心蛊！可惜，为时已晚！”
她来不及再多想，掷出霜莹剑，剑身映出她支离破碎的面容。地脉灵力疯狂涌入体内，额间凤尾钿逸出霜白神力：“吾以巫神族第三十六代神女之名，唤潼海龙君——”
湖心突然塌陷千丈，潼海神龙破浪而出。龙吟裹挟着滔天怒意：“谢无霜！你可知碎镜意味着……”
“潼海神龙，你来得正好！今日我要用你的龙魄重铸水月幻镜！为我所用！”谢无霜忽然癫笑起来，“我要这天道睁眼看！十巫中独谢族男巫，为什么天道不选我谢无霜？而今，吾辈要这……天道独尊巫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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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逆生……唯有水德至纯之力，方能克制幻镜所镇三界之恶。”潼海神龙的金瞳淌下血琥珀，倒映着悲痛欲绝的神女缗雪莹。它望着湖底六块泣血的碎镜，喉间滚出混着雷霆的叹息：“龙魄即镜魂。吾终究要应这劫数……”
“是你剜心还是我剜魄，总要选一样。”神龙龙爪猛然刺入心口逆鳞，剜出的却不是猩红血肉——整片龙腹如琉璃盏般透明，内里游动着九道水德神魂凝成的银河。当利爪穿透第三根龙骨时，整片鼎湖突然静止，连飞溅的水珠都凝固成冰魄。
“以吾千年龙魄，祭万世清平！”
龙吟如天柱倾塌，金红龙魄自创口缓缓升起。魄光暴涨的刹那，五块碎镜如见克星，黑雾中鼎湖传来厉鬼尖啸，镜缘巫文却突然倒转。
缗雪莹望着漫天碎镜星屑被潼海神龙魄渐渐合拢，而最后一块碎镜映出神龙瞳角未落尽的最后一滴泪——那泪珠里浮现昨日大婚，漫天飞舞的合欢花。她忽然凄然一笑：“谢无霜！原来自始至终，你爱的只是神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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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湖上空阴云裂开一线天光，照见神龙残魄在镜墟中明灭如风烛。
“你的错，我来补！”缗雪莹金丝红裳浸透龙血，指尖凝着最后一片未能聚魄的碎镜。“终究差这……”她垂首望向最后一块碎镜正被黑雾蚕食，镜中映出谢无霜癫狂的眉眼。
“快走！恶镜将成……”潼海神龙悲鸣声中，青铜山脉轰然合拢，却终是追不上最后一片碎镜。“切记，千年内必得重圆幻镜，吾魄方能归位，否则……”
“走不得了！”缗雪莹忽将霜莹剑倒转，剑尖刺入心口。“我已中了噬心蛊……”
“巫神族神女缗雪莹，请祭天地——”
当第六瓣心彻底剥离时，缗雪莹周身忽绽雪色光华。飘散的发丝凝成冰绡，眸中映着的谢无霜再无半分缱绻：“最后这瓣，葬我自己的痴念。”
神女剜出整颗六瓣菩提心的刹那，神龙悲鸣声摧碎千里云霭。神龙残魄感应到神女六瓣菩提心的至纯灵力，终化作金线沉向湖底的最后一块碎镜。失去龙魄的潼海神龙终是未能重圆水月幻镜，龙爪扣在碎镜旁，永世沉睡于湖底……
“不要啊！阿莹！我要的是龙魄，不是你的……”谢无霜大声呼喊着，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若剖了你的六瓣菩提心，你岂不是要断情绝欲？那我们……”恶风疾行，撕碎他袖中的那一纸褪色的婚书：天地为鉴，巫谢与缗氏永结同心。
“以吾心为牢，以龙魄为锁——封！”
望着昨日夫君，缗雪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眼睛里已再无一滴眼泪……
她的身影在光芒中渐渐消散，化作点点星光，融入水月幻镜的碎片之中。
谢无霜跪在湖边，望着空荡荡的湖面，终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而在他看不见的湖底，最后一块碎镜悄然映出缗雪莹最后的微笑——那笑容中，有释然，有决绝，却独独没有了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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