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艰难地刺破断龙岭厚重的树冠,在铺满腐叶的地面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林越被一阵空灵的鸟鸣唤醒,小白蜷缩在他胸口,九条蓬松的尾巴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一团温暖的云。
“该走了,小白。”林越轻声道,小心翼翼地将它抱入怀中。他的行囊简陋得可怜:几片磨得锋利的石刃,一小捆坚韧如铁的铁线藤,还有昨夜剩下的半条风干灵溪鱼。目标明确——向东,寻找《洪荒纪要》中提及的人族部落,“石村”。
深入这片洪荒古林,林越才真切体会到何谓“步步杀机”。斑斓的毒蛛隐匿在巨叶之下,喷吐的酸液能将岩石蚀出深坑;翼展遮天的凶禽掠过树冠,投下的阴影如同死神的斗篷;更险的是那片无声无息的迷瘴沼泽,无形的力量贪婪地吮吸着生灵的精气,若非《纪要》的警示和小白提前炸毛预警,他们早已化作枯骨。
途中,林越从未停止对灵气的吐纳。天地间的灵气稀薄而温和,吸收速度远不及凶兽精血的狂暴迅猛,却如涓涓细流,润物无声地滋养着他的经脉。几日下来,丹田那团暖流壮大凝实了些许,五感愈发敏锐,甚至能模糊地“看”到空气中灵气如薄雾般流动的轨迹。
这天傍晚,林越靠着一株虬结的古木稍作喘息。肩头的小白突然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呜呜”声,琥珀色的瞳孔死死盯向前方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
林越瞬间绷紧神经,顺着小白的视线望去——
几个身影如同从古树阴影中剥离出来。他们赤裸着古铜色的精壮上身,肌肉线条如刀劈斧凿,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腰间仅围着粗糙鞣制的兽皮裙。手中紧握的石斧和削尖的长矛,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最令人心悸的是他们的眼神,清澈却如鹰隼般锐利,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敌意,牢牢锁定在林越和他肩头的小白身上。
“人族!”林越心头一喜,随即被更强烈的警惕取代。那紧绷的肌肉,紧握的武器,空气中弥漫的无声威胁,都昭示着对方绝非善意的迎接。
为首者是个身材异常魁梧的中年汉子,一道狰狞的疤痕如同蜈蚣,从左侧额角斜劈而下,贯穿眉骨,直抵下颌,为他刚毅的面容平添了十分的凶悍。他向前踏出一步,脚下腐叶无声下陷,用一种低沉、晦涩、带着独特韵律的语言厉声喝道,声如闷雷。
林越一怔,完全听不懂。但就在他茫然之际,脑海中的《洪荒纪要》书页无风自动,一道微不可查的灵光闪过,那些陌生的音节竟在意识中自动转化成了清晰的涵义:“外来者!止步!此乃石村猎场!”
“翻译功能?!”林越心中又惊又喜,这《纪要》的妙用真是层出不穷!他立刻高举双手,掌心向外,示意自己毫无威胁,同时尽量让声音显得平和稳定:“我没有恶意!只是听闻东方有石村部落,特来寻找栖身之所!”
那疤面首领(石强)眉头锁得更紧,疤痕在暮色中微微抽动,显得愈发骇人。他身后的几名猎手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石斧微微抬起,矛尖隐隐对准林越,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撕碎。
“石村,不纳外人!”石强的声音斩钉截铁,目光如刀,在林越身上刮过。当他的视线触及林越怀中那只通体雪白、九尾微拢的小兽时,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失声低呼:“九尾……天狐?!”
林越心中一动,看来小白的不凡在此地并非秘密。他轻轻抚摸着小白光滑的皮毛,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亲近:“它叫小白,是我的伙伴。我们漂泊至此,只求一处暂避风雨之地。”
小白似乎感受到林越的意图,从怀里探出小脑袋,对着石强等人轻轻“嘤咛”了两声,声音软糯纯净,琥珀色的大眼睛里满是懵懂与好奇,毫无戾气。
石强沉默下来,锐利的目光在小白纯净的眸子和林越坦荡(至少表面如此)的脸上来回扫视。洪荒之中,九尾狐乃祥瑞之兆,传说中亲近善者。若此人真是天狐所选之伴……他眼中的冰霜稍稍融化了一丝,但龙汉大劫的血色教训犹在眼前,信任,是比凶兽獠牙更奢侈的东西。
“我,石强,石村族长。”疤面汉子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冷硬,“跟我来。莫要妄动!”他转身带路,步伐沉稳有力。林越连忙跟上,能清晰地感觉到石强和其他猎手始终保持着精确的十步距离,形成一个半包围的警戒阵型,石斧和长矛的角度随时可以发动致命一击。
穿过最后一片密林屏障,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依傍着陡峭山壁的村落映入眼帘。几十座由巨大黑石垒砌的房屋错落有致,厚重而坚固,屋顶覆盖着密实的、晒干的茅草。村口矗立着一块近两人高的黝黑石碑,上面用某种暗红色的矿物刻画着几个扭曲古朴的符文,正散发着极其微弱、却稳定持续的淡黄色光晕,如同一个无形的罩子,将整个村落隐隐护在其中。
“这就是石村……”林越心中暗赞,比想象中更具规模与防御性,那石碑上的符文,显然是一种原始的防护阵法!
石强一言不发,带着林越穿过由削尖木桩构成的简易寨门。村内的景象让林越仿佛踏入了远古画卷:石屋门口,皮肤黝黑的妇人停下手中鞣制兽皮的动作,警惕地望来;半大的孩子从门后或母亲身后探出脑袋,清澈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对陌生来客的好奇与一丝畏惧;精壮的猎手们则沉默地擦拭着武器,目光如影随形。
石强将林越带到村落中心一片由平整石板铺就的空地,空地旁有一座明显更为高大、用更大石块垒砌的房屋,门口悬挂着几串风干的兽牙——这无疑是族长的居所兼议事厅。
“坐。”石强指着一个低矮的石墩,自己则大刀金马地坐在对面的主石上,目光如炬,直刺林越:“名?来处?” 言简意赅,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越心念电转。异世来客的身份绝不能暴露!他迎上石强的目光,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沉重与漂泊感:“林越。家乡……毁于灾劫,族人尽殁,孤身流落至此。” 龙汉大劫的余波下,这样的悲剧在洪荒比比皆是,是最好的掩护。
石强盯着他看了数息,疤痕微微抽动,似乎在判断话语的真伪。最终,他缓缓点头:“洪荒险恶,能活,是本事。”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冷硬:“石村有石村的规矩。想留下,需证你之‘用’!”
“请讲。”林越早有准备,平静回应。
“后山,黑风谷。”石强指向村落后方一处被墨绿色瘴气笼罩的山坳,“近日谷中出了一头‘铁甲彘’(铁皮野猪),皮如精铁,力大无穷,已伤我三名好猎手!取其獠牙带回,你,可暂留村中。”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这考验,对林越这个“外来者”而言,近乎残酷。
铁甲彘!《洪荒纪要》中记载的凶物,皮糙肉厚,蛮力惊人,堪比炼气初期的修士!林越心中一凛,以他目前刚摸到修炼门槛的实力,正面硬撼,胜算渺茫。但退路已无。
“好!我去!”林越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石强眼中掠过一丝真正的讶异。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并不特别强壮的年轻人,竟有如此胆魄。他起身,从旁边武器架上取下一柄沉重的石斧,斧刃虽显粗糙,却被打磨得寒光闪闪,透着一股凶悍之气。“接着!黑风谷瘴气,蚀骨腐肉,小心!”
林越接过石斧,入手沉重冰凉。他侧头看向肩头的小白:“小白,你留……”
“嘤!”小白不等他说完,小脑袋用力蹭了蹭他的脖颈,九条尾巴轻轻缠住他的手臂,态度坚决。
林越无奈一笑,心中却涌起一股暖流:“好,一起。” 他不再多言,转身跟着一名沉默寡言的石村猎手,走向那弥漫着不祥墨绿雾气的山谷入口。
黑风谷,名不虚传。谷口阴风怒号,卷动着墨绿色的瘴气,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与腐败混合的怪味。林越立刻按照《纪要》所载,闭住外呼吸,体内微弱的灵气流转,在口鼻处形成一层薄薄的屏障,这才敢踏入谷中。
谷内光线昏暗,怪石嶙峋如鬼影,地面散落着不知名兽类的森森白骨。死寂中,只有阴风的呜咽和一种沉闷的、如同巨大风箱般的“呼噜”声,从谷地深处传来,震得脚下碎石微微跳动。
林越屏息凝神,循着声音,如同最老练的猎手般潜行。转过一块形如巨兽獠牙的怪石,目标赫然在目!
一头庞然大物正蜷伏在一块巨岩旁酣睡。它体型堪比小象,通体覆盖着黝黑发亮、仿佛精铁浇铸的厚皮,粗壮的四肢如同石柱,最醒目的是嘴角那两根弯曲向上、足有半人长的森白獠牙,尖端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带起地面细微的尘埃。
“铁甲彘……”林越握紧了冰冷的石斧柄,手心微微出汗。硬拼是找死!《纪要》的信息在脑中飞速掠过:此獠弱点在……肛门与下腹连接处!皮膜相对薄弱!
他悄无声息地伏低身体,借助嶙峋怪石的掩护,如同幽灵般绕向巨兽的后方。每一步都轻如鸿毛,生怕惊动这沉睡的凶物。小白也异常安静,伏在他肩头,琥珀色的瞳孔紧紧锁定目标。
距离越来越近,那腥臊的气味和巨兽身上散发的热浪几乎扑面而来。林越停在最佳攻击位置,深吸一口气,丹田那团灵气被瞬间催动,疯狂涌入双臂!
就是现在!
他如同蓄满力的弹簧,猛地从藏身处暴起!身体与石斧几乎化为一道模糊的残影,目标直指铁甲彘那毫无防备的、污秽的排泄口上方!
“破——!” 心中一声低吼,凝聚了全身力量与灵气的石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捅了进去!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沉闷的撕裂声响起!
“嗷吼——!!!” 铁甲彘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如同被踩了尾巴的巨龙,庞大的身躯猛地从地上弹起!剧痛让它瞬间陷入疯狂!它狂暴地扭动、冲撞、践踏!坚硬的岩石在它身下如同豆腐般碎裂!腥臭的污血混合着内脏碎片,从它身后恐怖的伤口中喷涌而出!
林越在得手的瞬间就松开了石斧,借力向后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巨兽发狂的践踏和横扫的獠牙!碎石如雨点般砸落,狂暴的气流几乎将他掀飞!小白也灵巧地跃开,落在远处一块巨石上,紧张地注视着。
铁甲彘的挣扎如同末日风暴,但每一次疯狂的扭动,都让那致命的伤口撕裂得更大,鲜血如同小溪般汩汩流淌,染红了身下的大片土地。它的力量在飞速流逝,动作从狂暴到踉跄,最终,那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四肢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只有那双铜铃般的巨眼,还残留着痛苦与暴怒,不甘地圆睁着。
林越剧烈地喘息着,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刚才那电光火石的一击,耗尽了心力与大半灵力。他走到巨兽尸体旁,拔出深陷其中的石斧,污血顺着斧刃滴落。他强忍着浓烈的腥臭,用石斧费力地砍下那两根象征胜利与资格的森白獠牙。獠牙入手沉重冰凉,尖端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当林越扛着两根染血的巨大獠牙,带着一身疲惫与血腥气,重新出现在石村寨门前时,整个村落仿佛都安静了一瞬。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妇人们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孩子们忘记了嬉闹,猎手们放下了擦拭的武器。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在那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上交织。那两根獠牙,是黑风谷霸主的象征,是石村猎手们心头沉甸甸的阴影!
石强排开众人,大步走来。他那张疤痕纵横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情绪波动。他走到林越面前,目光扫过那两根染血的獠牙,又深深看了一眼林越苍白却坚毅的脸,以及他肩头那只安静蹲坐、仿佛只是去郊游了一圈的雪白小狐。
厚实如熊掌的大手,重重地拍在林越的肩膀上,力量沉甸甸的。
“好!是条汉子!”石强的声音洪亮,带着一种部落首领特有的豪迈与认可,“从此刻起,石村,有你一席之地!我石强,认你这个兄弟!”
林越感受着肩膀上沉甸甸的分量,看着周围村民眼神中悄然转变的意味,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缓缓松开。他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血污却无比真实的笑容:“多谢……石强大哥!”
夕阳的余晖将石村染上一层温暖的金色。林越知道,在这危机四伏的洪荒世界,他终于暂时找到了一个可以称之为“落脚点”的地方。但这也仅仅是个开始。他需要学习更多洪荒的生存法则,需要融入这个原始而坚韧的部落,更需要…… 在这百年倒计时开始之际,抓住每一分每一秒,让自己变得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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