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的威胁如同浓重的墨汁,浸染着石村上方的天空,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然而,村中的篝火,今夜却燃烧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烈、都要高亢!跳动的火焰舔舐着漆黑的夜幕,仿佛要将那份沉重的压抑焚烧殆尽。
林越蹲在最大的一簇篝火旁,手中粗糙的石片在石斧刃口上反复打磨,发出单调而紧绷的“沙沙”声。火星不安分地溅起,落在他沾满泥污、划开几道口子的裤腿上,烫出一个个细小的焦黑孔洞,发出微弱的焦糊味。他盯着那跳跃的、变幻不定的火焰中心,视线渐渐模糊、失焦。那橘红色的光芒,扭曲着,在他疲惫的瞳孔深处,竟幻化成了写字楼里那盏总是亮得刺眼、永不停歇的白炽灯。耳畔,篝火的噼啪声与呼啸的风声,诡异地融合成了键盘高速敲击的“哒哒”脆响,其间似乎还夹杂着隔壁工位同事小王,对着冷掉的咖啡,那声有气无力的抱怨:“唉,这咖啡苦得像中药……”
“林越兄弟,想啥呢?”一个厚重的声音打破了迷幻的声响。石强在他身边坐下,递过来一大块刚刚从火上取下的兽腿肉。肥厚的油脂被烤得滋滋作响,顺着石强那布满老茧、指缝里嵌着黑泥的粗糙手指,滴落在灼热的炭火上,腾起一小缕青烟,散发出原始而浓郁的焦香。
林越猛地回神,指尖因那突兀的打断而微微颤抖。他接过那沉甸甸、烫手的兽肉,那焦香的气息,竟与记忆深处公司楼下便利店,那永远在旋转的烤肠机散发出的味道,有了刹那的重合!他几乎是带着一丝恍惚的期待,狠狠咬下一口——
滚烫、粗粝的纤维感混合着浓烈的、未经任何调料的原始肉腥气,瞬间如同冰冷的钢针,刺破了所有脆弱的幻觉!喉咙被噎得生疼,胃里一阵翻腾。这味道,强硬地将他拉回现实——这里是洪荒,是生死悬于一线的战场边缘。
“没什么。”他用力咽下那口带着血丝的肉,扯动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却感觉那笑容僵硬得如同石雕。牙齿撕咬着坚韧的肉块时,一股更加强烈的思念猛地涌上心头——是母亲用砂锅慢火炖煮的排骨汤!汤色清亮,排骨软烂脱骨,几粒红枣枸杞沉浮其中。那时候,他总是嫌弃母亲放太多姜片,觉得辛辣味盖过了汤的鲜美……可现在,那带着姜味的、氤氲的、温暖的热气,竟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光是回想,就让他鼻尖发酸。
小白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翻涌的心绪,柔软温热的身体轻轻蹭了蹭他握紧兽肉的手背。它蓬松的九条尾巴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仿佛流淌着月华般的柔光,带来一丝奇异的慰藉。林越下意识地伸手,一遍遍抚摸着它光滑如缎的脊背毛发,指尖感受着那份真实的温热。思绪却像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狂奔——他消失之后,公司工位上那盆总是由他照料的、叶片肥厚的绿萝,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无人浇水,叶子开始卷曲发黄?房东那个精明的老太太,会不会因为联系不上他,而气冲冲地找来开锁公司,撬开他那间小小的出租屋的门锁?屋子里那些不值钱却陪伴他多年的物件,会落得什么下场?
“黑风寨的崽子们,明天一早,怕是就要到了。”石强低沉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再次将林越从纷乱的思绪中拽回冰冷的现实。他撕咬下一大块肉,咀嚼着,目光投向村外墨汁般浓稠的黑暗,仿佛要穿透那层夜幕,看清即将到来的敌人。“他们的寨主‘黑熊’,一身横练筋骨,传说能徒手裂石……我们……”
“我们有陷阱。”林越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胃里的翻腾,将手中啃了一半的兽肉放在一边,拿起膝头那把被磨得寒光闪烁的石斧,用一块柔软的兽皮,神经质般地反复擦拭着斧刃,仿佛要将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都抹去。“在黑风谷对付铁甲彘时,我留意过他们的踪迹。这些匪徒,习惯扎堆冲锋,队形密集,正好……可以触发我们布下的连环陷坑和藤网。”他的声音冷静,条理清晰,像是在做一份关乎生死的项目汇报。
然而,在他冷静分析战术的脑海深处,浮现的却是另一幅截然不同的画面——城市地铁早高峰!拥挤得像沙丁鱼罐头般的车厢,人与人紧贴着,面无表情,在狭窄的空间里艰难地挪动……这幅现代都市的日常景象,与即将在洪荒旷野上发生的、血腥残酷的部落冲杀,竟在此时此地,荒诞无比地重叠在一起!一种时空错位的巨大荒谬感,让他几乎窒息。
夜深了。篝火渐弱,只剩下暗红的余烬,在夜风中明明灭灭。石村陷入一种大战前的死寂,只有巡逻猎手偶尔的低语和武器摩擦的轻响。
林越躺在石屋内铺着干草的简易床铺上,辗转反侧。身下的干草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磨蹭着皮肤。他透过石墙缝隙,望向洪荒无垠的夜空。这里的星空,璀璨得令人心碎!亿万颗星辰如同碎钻般洒落在天鹅绒般的夜幕上,银河横贯天际,流淌着亘古的光辉。没有一丝光污染,纯净得如同创世之初。可是,这绝美的星空下,却没有一盏他曾习以为常的、昏黄温暖的路灯,能照亮一条回家的路。
他摸索着左手手腕,那里戴着一块早已停止走动的电子表。表盖内侧,贴着一张小小的、被塑封起来的全家福照片。此刻,照片已被汗水和无数次摩挲浸得发皱发软。他小心地揭开表盖,借着石缝透入的微弱星光,指尖颤抖地抚过照片上的人影。父母那曾经无比清晰的笑脸,在汗渍的侵蚀下,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一个温暖却遥远的轮廓。
“爸……妈……”他对着冰冷的、弥漫着干草和尘土气息的空气,无声地呢喃。指尖停留在母亲慈祥的笑容上,穿越那天早上的记忆碎片猛地刺入脑海——母亲在电话里絮絮叨叨,说给他寄了一箱他最爱吃的鲜肉粽子,叮嘱他记得去快递柜拿,别超时了还要付保管费……
“嘤——呜!” 一直蜷缩在他枕边的小白,突然毫无征兆地竖起耳朵,小巧的身体瞬间绷紧,喉咙里发出压抑而充满威胁的低沉嘶鸣,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的琥珀色瞳孔,死死盯向门外!
林越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所有纷乱的思绪被瞬间清空!他像一只受惊的猎豹,无声无息地从草铺上弹起,抄起枕边的石斧,背脊紧贴在冰冷的石屋门后,屏住了呼吸!
夜风送来远处隐约的、刻意压低的嘈杂声——是重物在粗糙地面上拖拽的摩擦声!还有几个人用极其粗嘎、带着浓重口音的腔调在交谈,断断续续飘入耳中:
“……石村……女人……粮食……”
“……那白毛狐狸……寨主说了……一定要活捉……”
“……明天……天亮就动手……一个不留……”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毒蛇,钻进林越的耳朵,缠绕住他的心脏!他按住胸膛下那颗几乎要撞碎肋骨、疯狂跳动的心脏,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思念猛地攫住了他——他竟无比怀念起城市里那无处不在的监控摄像头!哪怕是小区门口那只像素极低、总是拍不清人脸、时好时坏的旧摄像头,此刻在他心中,也成了无比可靠的安全保障!至少,它能记录下罪恶的影像……
“来了……他们提前到了……”林越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强迫自己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试图平复那擂鼓般的心跳。同时,他小心翼翼地、迅速地将那张浸满汗水的全家福照片从表盖内取出,紧紧贴在胸口,然后塞进了兽皮衣最贴身的内袋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微弱的体温。
握着石斧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冰冷的斧柄上,早已渗满了滑腻的冷汗。他知道,当明天第一缕阳光刺破这洪荒的黑暗时,等待石村的,要么是浴火重生的涅盘,要么……就是他林越,永远地埋葬在这片陌生而残酷的土地上。没有墓碑,没有祭奠,如同风中的尘埃,彻底消失。而他遥远的故乡,那箱承载着母亲牵挂的粽子,大概还躺在冰冷的快递柜里,等待着永远不会来领取的主人,直至腐烂……
天色,在极度的压抑中,终于艰难地泛起了一丝死鱼肚般的灰白。
林越站在村口那块巨大的、刻着符文的黑石之上,如同一个即将谢幕的演员。晨风吹动他额前散乱的碎发,露出下方那双布满血丝却异常沉静的眼眸。
远处的地平线上,烟尘滚滚!如同一条凶恶的土龙,正朝着石村猛扑而来!黑风寨匪徒们狰狞的面孔在烟尘中若隐若现,他们高举着各式各样闪着寒光的粗陋武器,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和污言秽语的咒骂,汇成一片令人心悸的声浪,震得山谷回响,树叶簌簌落下!
望着这如同末日洪流般冲来的敌人,林越的嘴角,竟在紧绷的脸颊上,缓缓地、极其突兀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一个同样不合时宜的念头,像水泡一样从混乱的脑海深处冒了出来——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被推上公司年会舞台表演节目的情景。台下是黑压压的同事领导,台上灯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双腿软得像面条,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却还要在脸上挤出最僵硬的笑容,强装镇定……
“准备——放!!!”
林越猛地举起手臂,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下方负责陷阱机关的猎手们,狠狠挥下!动作决绝,如同斩断命运的闸刀!
就在手臂挥下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带着气泡炸裂般刺激感的渴望,毫无预兆地席卷了他——他无比、无比地想要喝一口……便利店里那冰凉彻骨、甜得发腻、带着二氧化碳冲击喉咙的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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