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松的目光在林越苍白却锐利如刀锋的眼眸上停留片刻,那眼神中蕴含的坚定与劫后余生的深邃,让他心中微凛。他不再多言,伸手探入腰间的兽皮袋,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物。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幽冥石。
但与林越之前净化过的不同,这块石头表面,竟如同活物般流淌着粘稠如沥青的漆黑雾霭!黑雾翻滚涌动间,无数极其细微、扭曲模糊的人影在其中无声地挣扎、哀嚎,仿佛被囚禁在无间地狱的灵魂!一股远比之前精纯、阴冷刺骨的至阴煞气弥漫开来,瞬间让石屋内的温度骤降,连石壁上凝结的水珠都仿佛要冻结!
“这是三天前,我从失踪队员遗落在矿洞深处的背包里找到的。”赤松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他用粗糙的指甲,在幽冥石那令人作呕的粘稠黑雾表面,用力划开一道裂痕!
“嘶——!”
仿佛触怒了某种存在,黑雾如同受惊的毒蛇群,剧烈地翻腾、嘶鸣!而在那裂痕深处,竟透出一丝微弱却极其诡异的暗红血光!
林越瞳孔骤然收缩!无需提醒,丹田内五道缠绕着莹白光纹的金色灵丝瞬间透体而出,带着属于小白的纯净净化气息,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块邪异的石头。
当灵丝尖端触及那粘稠黑雾的刹那——
轰!
林越的识海如同被投入冰窟!无数尖锐、绝望、充满怨毒的意识碎片如同钢针般狠狠扎入!那是被幽冥煞气吞噬、炼化的生灵临死前最深刻的恐惧与痛苦!矿工被活埋的窒息感、凶兽被抽干精魄的嘶鸣、甚至还有……某种古老存在的疯狂呓语!
强忍着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林越将破妄诀运转到极致,目光死死锁定裂痕深处那抹暗红血光!
在破妄之眼的极致洞察下,那血光之中,赫然有无数细若蚊蚋、结构繁复的暗红符文在沉浮、流转!这些符文的形态、能量波动,竟与他在黑风谷地穴中,从噬灵虫身上窥见的那些献祭阵法残片,如出一辙!不,甚至更加完整、更加邪恶!它们如同活物般蠕动着,贪婪地汲取着黑雾中的怨念与煞气,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指向某个未知存在的献祭气息!
“这些符文……”林越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与凝重,“是某种极其古老、极其邪恶的献祭大阵的核心组成部分!”
赤松眼中精光爆射,脸上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果然!我就知道你能看出门道!”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无比沉重,“根据我赤焰村安插在青木寨的暗线回报,青木寨那个老鬼祭司,从三年前就开始秘密收集这种石头,研究上面的邪门玩意儿!他们似乎找到了黑风谷深处某个上古祭坛的遗址!这些幽冥石,就是他们用来唤醒祭坛里……那个‘东西’的钥匙!”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我派去黑风谷深处探查的精锐,拼死传回最后的消息——最近每逢月圆之夜,谷底深处就会传来如同远古丧钟般的低沉轰鸣!整个黑风谷的煞气都会随之沸腾、暴动,仿佛有什么恐怖的存在,正在那钟声的呼唤下……缓缓苏醒!”
“月圆之夜……钟鸣……”林越指尖的灵丝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起来。他猛地想起小白在承受煞气反噬时,九条尾巴末端那顽强亮起的淡金色绒毛!那是九尾天狐血脉对至阴邪祟天然的、源自本源的净化与压制之力!如果青木寨的目标,真的是唤醒某个被上古祭坛封印的、与幽冥煞气同源的恐怖存在……那么小白,这个拥有九尾天狐血脉的小家伙,或许将成为破局的关键!甚至是……对方必欲除之而后快的目标!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林越脊椎升起。
“你们的人,何时能抵达?”林越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最迟明日正午!”赤松斩钉截铁,“我亲自带了十名精锐,皆是炼气三层以上的好手!还运来了两车赤火铜矿!”他目光扫过林越胸前干涸的血迹和依旧苍白的脸色,带着一丝关切,“不过林越兄弟,你伤势未愈,小白也……是否需要再休整数日?”
“不必。”林越断然摇头,目光投向石苗石屋的方向,带着不容动摇的决心,“等小白苏醒,状态稍稳,我们立刻出发,直入黑风谷!”他必须在下一个月圆之夜到来前,彻底弄清那祭坛的底细,找到阻止或破坏的方法!否则,石村、赤焰村,乃至这片区域的所有生灵,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赤松看着林越眼中那磐石般的意志,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散了,重重点头:“好!林越兄弟豪气!我这就去安排人手,在谷口搭建临时营地,并让队员们立刻开始演练你之前传授的净化煞气之法!”他抱拳一礼,转身大步离去,腰间的青铜刀在晨光中划过一道冷冽的弧线。
送走赤松,林越立刻赶往石苗的石屋。
屋内弥漫着九转莲特有的清冽香气。小白蜷缩在铺满柔软灵草的石床上,依旧在昏睡。它雪白的皮毛已恢复了大部分光泽,不再有灰败死气,但九条尾巴依旧显得虚弱无力,软软地搭在身侧。唯有每条尾巴最末端那一簇淡金色的绒毛,此刻正散发着稳定而纯净的灵光,只是那灵光之中,隐隐透着一丝暗红,仿佛正在缓慢地消化、炼化着体内残留的最后一丝顽固煞气。
石苗正用石臼小心捣碎新鲜的九转莲花瓣,翠绿的汁液混合着粘稠的灵谷蜜,在陶碗中调和成一种散发着浓郁生机与灵气的淡红色药膏。她正用干净的羽毛,蘸取药膏,极其轻柔地涂抹在小白的尾巴根部,尤其是那几簇淡金绒毛之上。
“林越哥!”见林越进来,石苗连忙起身,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欣喜,“小白刚才眼皮动了好几下,小爪子也挠了挠草垫,应该快醒了!”她指着陶碗,“我按你教的方法,用新采的九转莲心花瓣汁混合了头茬灵谷蜜,调和了药性。抹上去后,能感觉到它体内那些顽固的煞气退散得更快了!”
林越拿起陶碗,凑近鼻端。九转莲心那沁人心脾的清香混合着灵谷蜜的甘甜,其中蕴含的纯净生机与温和的净化之力,在破妄诀的视野下清晰可见——淡红色的药液如同拥有生命般,顺着小白蓬松的毛发,丝丝缕缕地渗透进去,精准地找到那些盘踞在经脉末梢、如同跗骨之蛆的暗红煞气。药力与煞气相触,发出细微却清晰的“滋滋”声,如同冰雪消融,暗红煞气在纯净药力和淡金绒毛散发的本源净化之力双重作用下,正被一点点分解、转化。
“做得非常好,苗苗。”林越由衷赞许,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他走到石床边坐下,指尖缠绕着莹白光纹的灵丝悄然探出,带着无比的温柔与关切,轻轻点向小白毛茸茸的眉心。
嗡!
灵丝接触的刹那,林越的“视野”瞬间沉入小白的识海。那里,一团代表着小白核心意识的、温暖而坚韧的莹白光团正在缓缓旋转,如同沉睡的星辰。光团周围,几缕极其细微、却异常顽固的暗红煞气如同毒蛇般缠绕着,试图侵蚀,却被光团本身散发出的淡金色光晕以及外部渗入的药力牢牢阻挡、消磨。光团的状态虽然虚弱,但核心稳定,并无被侵蚀的迹象。
“还好……核心无碍。”林越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一丝,长长舒了口气。他坐在床边,手指轻柔地梳理着小白颈后柔软的绒毛,心中涌起无尽的后怕与疼惜。若非小白最后时刻燃烧本源,构建光茧内循环……后果不堪设想。
夕阳的余晖透过石窗,将屋内染上一层温暖的橘红。就在这时,石床上那团小小的雪白身影,眼睫终于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琥珀色的、如同最纯净琉璃般的眼眸,在初醒的迷茫中迅速聚焦,第一时间就精准地捕捉到了林越的身影。
“嘤……”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无尽依赖与委屈的呜咽从小家伙喉咙里溢出。它挣扎着,用还使不上力气的四肢,努力地想要爬向林越的怀抱。九条尾巴虚弱地晃动着,唯有末端那簇带着暗红余韵的淡金绒毛,依旧倔强地散发着纯净的灵光,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看,我做到了,我保护了你。
“别动,小家伙。”林越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连忙俯身,小心翼翼地避开它虚弱的尾巴,将这个小功臣温柔地抱进怀里,让它冰凉的小脑袋靠在自己温热的颈窝。“你做得很好,非常好……现在,好好休息。”他拿起石苗调好的药膏,用指腹蘸取,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一点点涂抹在小白那几簇关键的淡金绒毛上,“等你彻底好了,我带你回黑风谷地穴,泡最暖和的温泉,抓最肥的灵鱼给你吃,好不好?”
小白似懂非懂,但能感受到林越语气中的心疼与承诺。它用冰凉湿润的鼻尖,依赖地蹭了蹭林越的手腕,发出一声满足的、细弱蚊蚋的轻哼,然后便再次安心地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这一次,它的呼吸均匀而绵长,嘴角甚至微微向上弯起一个细小的弧度,仿佛在睡梦中,终于回到了最安全、最温暖的港湾,做了一个无忧无虑的美梦。
林越就这样抱着它,一动不动地坐在石床边,如同守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他默默运转破妄诀,巩固着炼气五层的境界。丹田内,五道缠绕着莹白光纹的金色灵丝缓缓流转,散发着温润而强大的气息。那莹白光纹如同活物,与他的灵力水乳交融,不分彼此。更奇妙的是,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怀中沉睡的小家伙那微弱却平稳的心跳,甚至能隐约捕捉到它睡梦中那安心、满足的细微情绪波动——这是经历过生死与共、灵契共生后,产生的更深层次的灵魂链接。
夜深人静,石强端着一大块烤得外焦里嫩、油脂滋滋作响的兽肉,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吃点吧,明天……是场硬仗。”他将肉递给林越,目光落在林越怀中那团安睡的雪白上,素来刚毅的脸上也浮现出罕见的柔和与敬意,“这小东西……真是我们石村,不,是我们所有人的福星。”
林越接过香气扑鼻的兽肉,却并未立刻食用。他抱着小白,走到窗边,望向窗外那吞噬一切的、浓得化不开的洪荒黑夜。青木寨的疯狂献祭、黑风谷深处那未知的上古祭坛、幽冥石中蕴含的滔天怨念与诡异阵法、以及那月圆之夜的丧钟轰鸣……如同一张由阴谋、贪婪与古老恐怖交织而成的巨网,正从黑暗深处缓缓张开,向着石村,向着他,更向着他怀中这个懵懂的小家伙,无声地笼罩而来。
“石强叔,”林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而坚定,“明日我随赤焰村的人深入黑风谷。你与苗苗,务必守好村子。尤其是新聚居点的九宫引灵阵,那是村子的根基,绝不容有失!巡逻加倍,岗哨增加,任何风吹草动,立刻示警!”
石强重重点头,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按在林越未受伤的肩膀上,传递着沉甸甸的力量:“放心!村子交给我!你……”他顿了顿,眼中满是关切,“务必小心!事不可为,立刻退回!留得青山在!”
林越感受到肩上传来的力量,回以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我明白。”
当第一缕清冷的晨光刺破夜幕的厚重,将石村从沉睡中唤醒时,林越已整装完毕。
小白被他用一块柔软的、浸染了九转莲清香的兽皮,小心地包裹好,稳稳地抱在胸前。小家伙似乎感应到了即将出发的气息,已经醒来,虽然精神还有些恹恹的,但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已恢复了往日的灵动。它乖巧地缩在林越怀里,小脑袋依赖地靠着他坚实的胸膛,九条尾巴虽然依旧无力地垂着,但末端那簇淡金色的绒毛,却在晨光中闪烁着纯净而充满希望的光芒。它偶尔会抬起头,用湿漉漉的鼻尖蹭蹭林越的下巴,发出细弱的、仿佛在为他加油打气的呜咽声。
石村口,赤焰村的十名精锐修士早已集结完毕。他们身着统一的赤褐色皮甲,背负着寒光闪闪的铜制刀剑与长矛,腰间挂着特制的、刻有火焰纹路的皮囊(显然装着克制煞气的物品),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肃杀与警惕,眼神锐利如鹰隼,周身散发着炼气三层以上修士特有的灵力波动,如同一柄柄出鞘的利刃,静待指令。
赤松站在队伍最前方,青铜长刀已握在手中,刀锋在晨光下流淌着冷冽的光泽。他看向抱着小白走来的林越,目光在小白身上那醒目的淡金绒毛上停留一瞬,随即重重抱拳,一切尽在不言中。
“出发!”林越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然。
队伍如同离弦之箭,沉默而迅疾地射向黑风谷的方向。
初升的朝阳将金色的光辉洒向山林,在众人身后拉出长长的、跃动的影子。林越低头,看向怀中正仰着小脑袋、用那双清澈纯净的琥珀色眼眸一眨不眨望着自己的小白。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他心中的凝重,努力地竖起耳朵,九条尾巴极其轻微地、却带着鼓励意味地摇晃了一下,那簇淡金色的绒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在无声地说:别怕,我在。
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林越心头的最后一丝阴霾与寒意。是的,此行凶险莫测,前路如同被浓雾笼罩的深渊。但他并非踽踽独行!身边,是并肩作战、可托生死的赤焰勇士;怀中,是与他灵契共生、甘愿为他燃尽本源的小白;身后,是需要他拼死守护的石村家园!
这份沉甸甸的羁绊与责任,便是他披荆斩棘、直面一切未知恐怖的最大力量!
黑风谷的方向,那常年不散的灰黑色雾气,在晨光中显得更加浓郁、更加粘稠,如同蛰伏巨兽吞吐的瘴气。谷口扭曲盘结的枯木,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如同妖魔张开的利爪。一股若有若无的、混合着腐朽与铁锈般的血腥气息,随着山风隐隐飘来。
林越的眼神锐利如电,五道缠绕着莹白光纹的灵丝在指尖无声流转。他抱紧怀中的小白,步伐沉稳而坚定,一步步,踏入了那片预示着风暴与秘密的、翻涌的浓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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