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林薇课题组的每周例会在实验室进行。顾屿汇报了过去一周在“小样本可解释性”文献阅读上的进展，重点提出了几个在理解“模型注意力机制与归因解释一致性”时遇到的困惑。林薇听着，偶尔打断，提出几个尖锐的问题，迫使顾屿更清晰地阐述自己的思考边界。
讨论结束后，其他成员陆续离开，顾屿一边整理笔记，一边对林薇感慨道：“学姐，最近按照吴教授指点的方向学习，感觉像是被打开了新的思路，虽然艰难，但每次和吴教授聊完，都感觉方向更清晰了一些。他真的是一位很好的引路人。”
正在关闭投影仪的林薇动作微微一顿，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难得的、介于回忆与确认之间的表情。“吴建国教授？”她确认道，见顾屿点头，便用一种平静陈述事实的语气说：“他以前是江城理工大学的教授。”
顾屿整理笔记的手停住了，有些愕然地抬起头：“江城理工？”
“嗯。”林薇将投影仪遥控器放回原处，语气依旧平淡，但话语中的信息量却不容小觑，“大概是四五年前吧，具体原因不清楚，他离开了江城理工，来了我们明江。当时在圈内还挺让人意外的。”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郁郁葱葱的香樟树，继续道：“吴教授治学是出了名的严谨，甚至可以说是苛刻，尤其是在数学基础和理论推导方面，眼里容不得沙子。他在机器学习理论，特别是统计学习理论方面造诣很深。而且，他是少数真正把培养学生放在心上的老师，能花时间跟你这种本科生探讨具体研究方向，很难得。”
林薇的评价客观而克制，但顾屿能听出其中蕴含的份量。能得到林薇“造诣很深”和“很难得”的评价，足以证明吴教授的实力与人品。
“原来是这样……”顾屿低声应道，心中却已掀起了波澜。江城理工大学——这个名词近来出现的频率似乎过高了。图书馆残破举报信指向的地方，林薇提及存在高风险“数据清理”的地方，现在，连给予他悉心指导的吴教授，也曾在那里任职，并看似不太平静地离开。
这一切，仅仅是巧合吗？
吴教授离开的原因是什么？他的离开，与那封被撕毁的举报信，是否存在某种关联？无数个问号在他脑海中瞬间涌现，彼此碰撞。
林薇似乎没有注意到顾屿瞬间的走神，或者说并不在意，她转回身，拿起自己的东西：“能得到他的指导是你的运气。跟着他踏踏实实学，比盲目追热点强得多。走了，数据预处理的新脚本我晚点发你。”
“好的，学姐。”顾屿压下心中的惊疑，点头应道。
实验室里只剩下顾屿一人。他站在原地，窗外是明媚的春日景象，但他却感觉仿佛触摸到了水面之下更深处、更湍急的暗流。吴教授的形象在他心中变得更加立体，却也笼罩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他回想起吴教授谈及技术“温度”时的深邃目光，那背后，是否也隐藏着一段与江城理工相关的往事？
这个意外的信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缓缓扩散，与他之前收集到的那些看似孤立的碎片线索，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呼应。他感到，围绕江城理工的谜团，其根系可能远比他想象的更为盘根错节，也更为深远。而他自己，在追寻技术之路的同时，似乎也无意识地站在了这片迷雾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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