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瑞亭宴会上初露锋芒后,魏嬿婉在宫中的地位悄然发生了变化。
那些或明或暗的刁难与试探并未完全消失,但明显收敛了许多。
妃嫔们与她寒暄时,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实的忌惮,而非仅仅是对“新宠”的表面客气。
内务府送来的份例,无论是绸缎的质地还是炭火的成色,都悄无声息地提升了一个档次。
永寿宫内的宫人,更是将她的话奉若圭臬,行走坐卧都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恭敬。
这种被敬畏、被追捧的感觉,如同陈年佳酿,初尝时辛辣,回味却甘醇绵长,让人不自觉沉醉。
魏嬿婉依旧每日去翊坤宫请安,依旧保持着温婉谦逊的姿态,但行走在宫道上的步伐,却比以往更沉稳,腰背挺得更直。
她开始习惯被人称为“娘娘”,习惯目光所及之处,宫人皆垂首避让。
这日,内务府送来几匹新进的江南软烟罗,颜色娇嫩,质地轻软如烟,是妃嫔夏日制衣的紧俏料子。
按惯例,这等好料需先紧着皇后、贵妃等高位,若有剩余,才轮得到嫔、贵人等,至于答应,往往只能得些寻常绸缎。
负责送料子的太监却满脸堆笑,将一匹最鲜亮的樱粉色软烟罗单独呈到魏嬿婉面前:“令娘娘,这是内务府特意为您留的,这颜色最衬娘娘您肌肤白皙,夏日里穿着定然清爽宜人。”
魏嬿婉心中一动。
这明显是逾矩的讨好。
她若收了,便是打了高位妃嫔的脸;若不收,又拂了内务府的“好意”,显得不识抬举。若是以前,她定会惴惴不安,要么婉言谢绝,要么第一时间去询问进忠该如何应对。
但此刻,她看着那匹流光溢彩的软烟罗,心中竟生出一种“为何不能收”的念头。
她圣眷正浓,收一匹料子又如何?
她面色平静,指尖轻轻拂过光滑的缎面,对那太监淡淡道:“有心了。只是这颜色过于鲜亮,本主年轻,恐压不住,反倒显得轻浮。还是按旧例,先紧着皇后娘娘和各位贵妃姐姐们挑选吧。”
她既点出了内务府的不合规矩,又表明了不贪慕虚华的姿态,言语得体,不卑不亢。
那太监讪讪一笑,连声称是,赶忙将料子收了回去。
处理完这件事,魏嬿婉心中竟泛起一丝奇异的满足感。
她凭借自己的判断,妥善地解决了一个小麻烦,没有依靠任何人的指点。
这种掌控局面的感觉,比那匹软烟罗本身,更让她感到愉悦。
傍晚,魏嬿婉命小厨房炖了冰糖燕窝,正准备用些,王蟾进来禀报,说御前的进忠公公来了,有事求见。
魏嬿婉执勺的手微微一顿。
自她晋封答应后,进忠便极少主动来永寿宫,多是透过王蟾传递消息。
今日亲自前来,所为何事?
她放下玉碗,整理了一下衣襟,道:“请进忠公公进来。”
进忠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目的模样,行礼问安一丝不苟。
但魏嬿婉却能感觉到,他今日的气息比往常更冷峻几分。
“奴才听闻,今日内务府送料子,有些不知分寸的人,拿了不合规矩的东西来叨扰小主。”进忠开门见山,声音平淡无波。
魏嬿婉心中了然,他果然时刻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轻松:“一点小事,本主已经打发了。”
“小主处理得妥当。”
进忠嘴上称赞,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她的脸,“只是,树大招风。小主如今恩宠正盛,更需谨言慎行,步步为营。些许蝇头小利,不过是诱饵,切莫因小失大。”
这话如同冷水浇头,瞬间冲散了魏嬿婉心中那点刚刚滋生的得意。
她放下茶盏,语气也冷了下来:“公公的意思是,本主连一匹料子该不该收,都判断不了了吗?”
进忠抬起眼,直视着她,那双黑眸里没有任何温度:“奴才不敢。只是提醒小主,这后宫之中,看似捧你的,未必是真心;
看似踩你的,也未必是死敌。小主如今看到的,只是权力带来的便利,却还未曾真正见识过,权力反噬时的酷烈。”
他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剖开温情脉脉的表象,露出底下残酷的真相。
魏嬿婉被他的直白刺得有些不悦,那种试图摆脱掌控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公公多虑了。”
她微微扬起下巴,试图维持主子的威严,“本主自有分寸。”
进忠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警告,有审视,似乎还有一丝……失望?
他不再多言,躬身道:“既如此,奴才告退。望小主……好自为之。”
进忠离开后,殿内恢复了寂静。那碗冰糖燕窝早已凉透,凝出一层腻人的薄膜。
魏嬿婉坐在那里,进忠最后那句话和那个眼神,反复在她脑海中回荡。
“权力反噬时的酷烈……”她喃喃自语。
她当然知道后宫险恶,但此刻被进忠如此直白地警告,心中还是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
他总是在她稍有松懈或自信时,泼下一盆冷水,仿佛见不得她有一刻的安宁与自在。
她走到妆台前,看着镜中那个眉宇间已初具威仪的年轻妃嫔。
权力带来的滋味确实美妙,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严与掌控感。
她开始厌倦了那种事事被安排、被提醒的状态。
或许,她是该试着更独立地行走于这片权力的森林了。
然而,当她抬手想要取下耳畔那对莹润的珍珠耳坠时,动作却迟疑了。
这对耳坠,从她还是宫女时便跟着她,见证了她的每一次挣扎与晋升,也仿佛连着她与进忠之间那条看不见的、既脆弱又坚韧的线。
她最终没有取下耳坠。
镜中的女子,眼神坚定,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品尝过权力滋味的人,很难再甘心退回原地。
但她与那个将她推向权力中心的男人之间的裂痕,似乎已悄然扩大。
下一次,当她再次面临抉择时,是会听从内心深处对自主的渴望,还是会下意识地依赖那条看似危险的“生命线”?
永寿宫的夜晚,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而那心跳里,混杂着对未来的野心与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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