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浅来访带来的微妙压力,如同在听竹苑内萦绕不散的异香,虽不浓烈,却始终存在。
沐瑶笙将那盒香粉仔细封存,心中对上官浅的警惕已提到最高。
她深知,对方绝不会止步于一次试探。
而与此同时,角宫内的气氛,也比往日更为凝滞。
宫尚角坐于书案之后,面前堆积的卷宗仿佛永远处理不完。
烛火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投下深深的阴影。
金繁无声地立于角落,如同蛰伏的猎豹。
宫远徵端着刚煎好的、加入了冰晶兰的特制宁神汤药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兄长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冷肃。
他心中一紧,将药碗轻轻放在书案一角。
“哥哥,该用药了。”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宫尚角从卷宗中抬起头,目光掠过那碗色泽清亮的汤药,并未立刻饮用,而是看向了宫远徵。
那目光深沉如古井,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让宫远徵没来由地有些心慌。
“远徵,”宫尚角开口,声音平稳,却自带威压,“你近日与那位沐姑娘,似乎走得很近。”
宫远徵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想反驳,但在兄长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注视下,任何搪塞都显得苍白。
他抿了抿唇,硬邦邦地道:“她……于药理一道,尚有些用处。如今宫门多事,我需要人手。”
“用处?”宫尚角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指尖在书案上不轻不重地敲击着,每一下都仿佛敲在宫远徵的心上
“我知她曾助你缓解伤势,识破上官浅的隐秘手段,甚至冒险为你寻药。这些,哥哥都记在心里。”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冰冷而锐利:“但远徵,你需牢记,她身份不明,来历成谜。仅凭一枚玉佩和几句含糊其辞的说辞,不足以取信。
沐家避世多年,突然出现一个传人,偏偏在这多事之秋持信物而来,你当真以为这只是巧合?”
宫远徵手指微微蜷缩,想要为沐瑶笙辩解,说她的医术绝非伪装,说她在危机时刻的选择……
但面对哥哥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分析,他那些基于直觉和感受的辩白,显得如此无力。
“她对你好,或许不假。”宫尚角继续道,目光如炬,仿佛要将他内心深处那点刚刚萌芽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情愫也一并看穿
“但这份‘好’,背后是否藏着更大的图谋?是否是无锋更精巧的算计?远徵,你心思单纯,莫要被些许温情蒙蔽了双眼。”
“哥哥!她不是……”宫远徵忍不住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他不愿相信沐瑶笙是别有用心之人,那段在药圃并肩合作、在地牢生死相依的记忆,如此真实,怎能是伪装?
“不是什么?”宫尚角打断他,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你能拿得出证据,证明她与无锋毫无瓜葛?证明她来宫门,仅仅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庇护’和‘诺言’?”
宫远徵哑口无言。
他拿不出证据。
他所有的,只是一种越来越强烈的感觉,感觉沐瑶笙与那些阴险狡诈之徒不同。
看着弟弟倔强却又无法反驳的模样,宫尚角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复杂。
他放缓了语气,却更显语重心长:“远徵,我并非要你立刻与她划清界限。宫门正值用人之际,她的医术若真能为宫门所用,自是好事。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尤其是此刻,内忧外患,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他站起身,走到宫远徵面前,抬手,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
那手掌沉稳有力,带着兄长独有的、令人安心的力量,却也带着千钧重担。
“你是徵宫之主,是我宫尚角最信任的弟弟。”宫尚角凝视着他的眼睛
一字一句道“你的安危,你的判断,都至关重要。哥哥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这里。”他指尖轻轻点了点宫远徵的心口。
宫远徵身体猛地一颤。
哥哥的话,像一盆冰水,混合着无法反驳的道理和深切的关怀,将他心头那点因沐瑶笙而生的暖意浇得七零八落,只剩下一片湿冷的茫然与刺痛。
他低下头,避开兄长的目光,喉咙干涩,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我知道了,哥哥。”
他没有承诺远离,也没有再争辩,但这句“知道了”,已表明他听进了警告,并将这份沉重的疑虑埋入了心底。
宫尚角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微叹,知道有些心结需要他自己去解,便不再多言,只道:
“将这药拿回去,我稍后自会饮用。你……也回去好好想想。”
宫远徵默默端起那碗已经微凉的汤药,转身离开了角宫书房。
他的背影在廊下灯影中,显得有些单薄和落寞。
看着弟弟离去,宫尚角负手立于窗前,望向漆黑无星的夜空。
金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公子,是否需要对沐姑娘……”金复低声请示,未尽之语带着肃杀之意。
宫尚角缓缓摇头,目光幽深:
“不必。远徵既已起了心思,强行干预反而不美。暂且留着她,且看她后续如何行事。若有异动……”
他顿了顿,声音冰冷无波,“再处置不迟。”
“那上官浅那边?”
“她……”宫尚角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她既然想演,我便陪她演下去。看看这条美人蛇,究竟能吐出什么样的毒信。”
而另一边,宫远徵端着那碗药,并未立刻回徵宫,而是鬼使神差地绕到了听竹苑附近。
他站在一株繁茂的海棠树后,隔着一段距离,望着苑内透出的、温暖而柔和的灯火。
沐瑶笙的身影在窗纸上隐约可见,似乎正伏案书写或阅读,姿态宁静。
方才兄长那些冰冷而理智的话语,再次在他耳边回响,与眼前这安宁的景象交织碰撞,让他心乱如麻。
他该信谁?
是信哥哥多年来毫无保留的庇护与教导,还是信自己这段时日与沐瑶笙相处时,那份越来越难以忽视的安心与悸动?
他紧紧攥着手中的药碗,指节泛白,最终还是没有上前。
只是深深望了那窗影一眼,转身,默然融入了更深的夜色里。
那碗特制的宁神汤药,被他原封不动地端回了徵宫,置于案头,直至彻底冰冷。
今夜,注定无人能安眠。宫尚角的警告如同一根刺,深深扎入了宫远徵的心中。
而这份被迫埋下的猜疑,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又将引发怎样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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