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宫侧院内,空气凝滞得如同灌了铅。
几位宫门内资历最深的医师围在榻前,看着宫远徵青黑中透出死气的面容,感受着他那几乎探不到的脉搏,皆是面如土色,冷汗涔涔。
他们交换着绝望的眼神,最终,那位须发皆白的老医师颤巍巍地转向浑身散发着骇人戾气的宫尚角,噗通一声跪下,声音带着哭腔:
“角公子……老朽无能……徵公子所中之毒,乃无锋秘毒‘蚀心噬骨散’……此毒……此毒霸道无比,侵蚀经络,腐化心脉……古籍记载……无、无解啊!公子他……怕是……怕是熬不过今夜子时了……”
“无解”二字如同丧钟,轰然撞在每个人的心头。
宫尚角伟岸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赤红一片,翻涌着毁天灭地的痛楚与疯狂。
他一把揪住老医师的衣襟,声音嘶哑破碎,如同濒死的野兽:“废物!都是废物!我养你们何用!救他!我命令你们救他!”
周围的侍卫仆役噤若寒蝉,绝望的阴云笼罩了整个房间。
就在这片死寂与混乱之中,沐瑶笙拨开人群,冲了进来。
她甚至来不及喘息,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榻上那个生机正急速流逝的身影。
刹那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视了宫尚角那混杂着极致悲痛与审视的复杂目光,无视了周围医师们惊疑不定的眼神,快步走到榻边,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让我看看。”
不等任何人反应,她已伸手搭上了宫远徵冰冷刺骨、泛着青黑色的手腕。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心沉谷底——脉搏紊乱微弱至极,时有时无,那阴狠的毒素正如无数细小的毒虫,疯狂啃噬着他的经络与心脉,速度之快,远超她的预估。
“蚀心噬骨散……”沐瑶笙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脑海中飞速掠过沐家古籍中关于此毒的零星记载,以及她曾听祖父提及的、与此毒性相似的几种罕见毒理。
她俯下身,仔细查看宫远徵的瞳孔、舌苔,甚至冒险用银针轻刺他几处要穴,观察血液的颜色和凝固状态。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
宫尚角死死地盯着她,紧握的双拳指节泛白,仿佛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终于,沐瑶笙直起身,转向宫尚角,她的脸色同样苍白,但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冷静与决然:“角公子,此毒并非完全无解。”
一语既出,满室皆惊!
“你说什么?!”宫尚角猛地上前一步,灼热的目光几乎要将她穿透。
那位跪在地上的老医师也忍不住抬起头,惊疑道:“沐姑娘!此话可不能乱说!古籍明确记载,‘蚀心噬骨,神仙难救’!此毒根本无药可解!”
“古籍记载的,是常规的解毒思路。”
沐瑶笙语速极快,声音清晰地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此毒阴狠,在于它并非单一毒素,而是数种性质迥异的剧毒相互依存、共生催发而成。
若按常理,以温和药物循序渐进化解,速度远远跟不上毒素破坏的速度;若用猛药强行攻伐,则毒素失衡爆裂,会瞬间摧毁心脉,死得更快!”
她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宫尚角脸上:“所以,常规之法,确是死路。但,若反其道而行之呢?”
“反其道?”宫尚角瞳孔微缩。
“不错!”沐瑶笙眼神锐利,“既然毒素相互依存,那我们便不让它们‘依存’!需以金针秘术,强行截断其相互勾连的毒性通路,将融合的剧毒‘分割’开来,化整为零!
然后,再以远超常规剂量的特制猛药,针对被分割后特性已变的单一毒素,进行精准、迅猛的剿杀!”
她顿了顿,声音沉重了几分:“此法凶险无比,如同在崩裂的悬崖边行走。分割毒素时,稍有差池,便会引动毒性全面反扑;使用猛药时,剂量与时机必须分毫不差,否则无异于亲手送他上路。
而且……整个过程,他会承受远超此刻数倍的痛苦,如同置身炼狱,需要极强的求生意志才能撑过去。”
她看向宫尚角,一字一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生路。但,成功率……不足三成。
并且,需要角公子赋予我全权,期间无论发生任何情况,不得有任何人干扰。否则,前功尽弃,徵公子立时毙命!”
不足三成!立时毙命!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宫尚角心上。
他看着榻上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弟弟,又看向眼前这个眼神坚定、却同样透露出孤注一掷意味的女子。
他想起她之前的种种,想起她识破上官浅阴谋的敏锐,想起她为远徵疗伤时的专注……
这是一个赌局。
赌上弟弟的性命,赌上他的信任,赌上这个来历不明女子的一切。
房间内静得可怕,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宫尚角身上,等待着他的决断。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终于,宫尚角缓缓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疯狂与痛楚被一种极致的冰冷与决断所取代。
他看向沐瑶笙,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沐瑶笙。”
“瑶笙在。”
“我,宫尚角,以角宫之主的名义,现将宫远徵的性命,全权托付于你。”
他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缓慢而清晰,“从现在起,徵宫侧院由你掌管,所需一切药物、人手,尽可调用。若有任何人胆敢阻挠,格杀勿论!”
他上前一步,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她:“你只需告诉我,你需要什么,需要多久?”
沐瑶笙迎着他那沉重如山岳的目光,心脏因巨大的压力而剧烈跳动,但她的声音却没有丝毫颤抖:
“我需要徵宫药库所有珍贵药材的取用权,需要绝对安静不受打扰的环境,需要至少两名手脚麻利、绝对服从的助手。另外……”
她目光扫过屋内那些依旧面带怀疑的医师,冷然道:
“请所有无关人等,立刻退出此院!未经传唤,不得踏入半步!”
宫尚角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下令:“金复!带人清场!守住所有出入口!按沐姑娘吩咐准备一切!”
他最后深深看了沐瑶笙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包含了托付、警告,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恳求,“沐瑶笙,别让我失望。”
说完,他率先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用行动给予了最彻底的支持。
很快,房间被清空,只剩下沐瑶笙,昏迷不醒的宫远徵,以及两名被金繁挑选出来的、沉稳可靠的徵宫旧仆。
沐瑶笙走到榻边,看着宫远徵了无生气的脸,轻轻握了握他冰凉的手,低声道:“宫远徵,听着,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欠我的,还没还。”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专注,如同出鞘的利剑。她对两名助手清晰地下达了第一条指令:
“准备‘九转还魂汤’的基础药液!取出我的紫金针囊!点燃安魂香,浓度加倍!”
“我们,开始吧。”
夜色浓稠,徵宫侧院的灯火亮如白昼,仿佛在与死神争夺着最后的光明。
而院内那个纤细却无比坚定的身影,即将开始一场与命运争夺时间的、凶险万分的战斗。
成功,或是死亡,答案就在接下来的分秒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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