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竹林回来之后,云清浅心里更不踏实了。
萧绝给的那个小竹笛,她藏在贴身的衣袋里,时不时就要摸一下,生怕丢了。那东西就像个烫手山芋,拿着吧,心惊胆战;不拿吧,又不行。
三天后父亲要设宴,还得想办法去探听消息……她想想就头疼。怎么才能凑到书房附近去呢?她平时连前院都很少去,更别说靠近父亲招待客人的地方了。
她这边正发愁呢,结果麻烦自己找上门了。
第二天上午,她正在自己屋里对着窗户发呆,琢磨着找个什么借口去前院转转,就听见院子外面一阵吵闹。
紧接着,她的房门“砰”一声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吓了她一跳。
她抬头一看,心里就咯噔一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嫡母柳氏身边最得力的王嬷嬷,后面还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一个个脸色阴沉,来者不善。
青鸾正在外间做针线活,见状赶紧站起来,怯生生地喊了声:“王嬷嬷……”
王嬷嬷眼皮都没抬一下,径直走到云清浅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五小姐,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云清浅心里飞快地盘算着,柳氏找她准没好事。她慢慢站起来,脸上挤出一点小心翼翼的笑容:“嬷嬷,不知道母亲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五小姐去了就知道了。”王嬷嬷语气硬邦邦的,没有一点通融的余地,“请吧,别让夫人等久了。”
看她这架势,不去是不行了。云清浅只好点点头:“好,我这就跟嬷嬷去。”
她给青鸾使了个眼色,让她安心待在屋里,自己则跟着王嬷嬷往外走。那两个粗使婆子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像是怕她跑了似的。
一路上,云清浅的心都提着。她仔细回想自己这几天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除了昨晚偷偷去见了萧绝……可那件事神不知鬼不觉,柳氏不可能知道。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难道还是因为前几天打碎屏风的事?可那件事不是已经罚她跪过祠堂了吗?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跟着王嬷嬷来到了柳氏住的正院。
一进屋,就感觉到气氛不对。柳氏端坐在主位上,穿着一身绛紫色的绸缎裙子,头上戴着金灿灿的头面,脸色绷得紧紧的。她旁边站着云清瑶,正拿着一把小巧玲珑的金剪子,慢悠悠地修剪着一盆兰花的叶子,嘴角挂着一丝看好戏的笑。
地下还跪着两个小丫鬟,是负责打扫柳氏屋子的,吓得浑身发抖。
云清浅规规矩矩地走上前,屈膝行礼:“女儿给母亲请安。”
柳氏没叫她起来,只是用冷冰冰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清浅啊,你过来看看,这东西,你可见过?”
说着,她对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立刻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送到云清浅面前。
云清浅低头一看,心里猛地一沉。托盘里放着一支赤金点翠的凤凰步摇,做工极其精细,凤凰的眼睛是用红宝石镶嵌的,一看就价值不菲。可是现在,那凤凰的一边翅膀却歪了,上面的点翠也掉了几片,明显是坏了。
这支步摇她认得,是柳氏的心爱之物,据说是宫里赏下来的,平时都不怎么舍得戴。
“母亲,这……”云清浅抬起头,脸上适当地露出疑惑和一点点害怕,“女儿没见过这支步摇,它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柳氏猛地一拍桌子,声音拔高,“这是我珍藏的步摇!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说,是不是你偷偷溜进我房里弄坏的?”
云清浅心里一股火就窜了上来,又是诬陷!她扑通一声跪下了,声音带着委屈的哭腔:“母亲明鉴!女儿这几天一直在自己院里闭门思过,连门都没出过几步,怎么可能溜进您房里弄坏步摇呢?再说,借女儿十个胆子,女儿也不敢动母亲您的东西啊!”
“你没动?”云清瑶放下手里的金剪子,走到她面前,弯下腰,用嘲讽的眼神看着她,“五妹妹,你就别狡辩了。昨天下午,可是有人看见你在母亲院子外面鬼鬼祟祟地张望呢!不是你,还能是谁?”
“谁看见了?”云清浅抬起头,直视着云清瑶,“大姐能不能把那个人叫出来,我们当面对质?”
云清瑶被她问得一噎,随即恼羞成怒:“怎么?你这是在质疑我说谎了?我说有人看见就是有人看见!肯定是你记恨母亲罚你跪祠堂,所以偷偷跑来报复!”
“女儿不敢!”云清浅低下头,肩膀微微发抖,看起来可怜极了,“女儿深知自己犯错,受罚是应该的,怎么敢心存怨恨?母亲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女儿院子里的青鸾,女儿昨天一天都在屋里,根本没出去过!”
“哼,青鸾是你的丫鬟,自然帮着你说话!”柳氏冷哼一声,“看来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是不肯说实话了!”
她对着王嬷嬷挥了挥手:“去,把那个头给我带过来!好好审问审问,看她们主仆俩搞什么鬼!”
云清浅一听要把青鸾抓来,心里真的急了。青鸾那丫头胆子小,万一被她们吓唬几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或者被用刑……
“母亲!事情是女儿一个人做的,跟青鸾没关系!”她猛地抬头,声音带着决绝,“您要打要罚,冲女儿来就是了!”
她想着,反正这罪名是扣到她头上了,辩解也没用,不如先保住青鸾。而且她越是这么“认罪”,说不定反而……
果然,柳氏和云清瑶都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突然“认罪”。
云清瑶最先反应过来,得意地笑了:“看吧!娘,她自己都承认了!就是她干的!”
柳氏眯着眼睛,盯着跪在地上的云清浅,心里也有些疑惑。这丫头今天怎么这么痛快就认了?不像她平时的作风啊。难道真有隐情?
不过,不管有没有隐情,今天必须趁这个机会,把这个碍眼的丫头彻底赶出府去!上次罚跪祠堂没弄死她,算她命大,这次绝不能失手!
“好!既然你承认了!”柳氏脸上露出狠厉之色,“我们镇国公府,容不下你这等手脚不干净、心思恶毒的姑娘!王嬷嬷,给她收拾东西,今天就送她去城外的家庙,带发修行!一辈子都不准再回来!”
送去家庙?一辈子不准回来?
云清浅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柳氏这是要彻底断了她的生路啊!去了那种地方,跟等死没什么区别!
不行!她绝对不能去!
她猛地挺直了背脊,正要豁出去争辩,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一个带着哭腔的喊声:
“夫人!夫人!不好了!青鸾那丫头……她……她投井了!”
什么?!
屋子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云清浅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青鸾投井了?怎么会?那个傻丫头……
王嬷嬷脸色一变,赶紧看向柳氏。
柳氏也皱紧了眉头,脸上闪过一丝恼怒。她本来只是想找个借口把云清浅赶走,没想到闹出人命了!这要是传出去,说她逼死了丫鬟,对她的名声可不好!
“怎么回事?说清楚!”柳氏厉声问道。
那个跑来报信的婆子扑通跪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就在刚才……老奴看见青鸾那丫头哭着从五小姐院子里跑出来,一路跑到后院的废井那边,然后……然后就跳下去了!拉都拉不住啊!”
云清浅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她不是装的,是真的又急又痛。青鸾虽然只是个丫鬟,却是这府里唯一给过她温暖的人!
“母亲!”她转过身,对着柳氏重重磕了一个头,额头撞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青鸾一定是被冤枉的!她是以死明志啊!求母亲开恩,让人赶紧救她上来!求求您了!”
她的哭声凄厉,带着绝望。
柳氏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事情闹到这一步,有点不好收场了。她本来只是想赶走云清浅,现在却逼死了丫鬟……这要是被老爷知道……
云清瑶也有点慌了,扯了扯柳氏的袖子,小声说:“娘,现在怎么办啊……”
柳氏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地对王嬷嬷说:“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人去井边看看!活要见人,死……死要见尸!”
“是!是!”王嬷嬷连忙带着人跑了出去。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云清浅低低的、压抑的哭泣声。
柳氏看着跪在地上、肩膀不断颤抖的云清浅,心里烦躁得很。她挥挥手:“你先起来吧!事情还没查清楚,哭什么哭!”
云清浅没动,依旧跪在那里哭。她现在是真的伤心,也是真的害怕。青鸾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终于又传来了脚步声。王嬷嬷回来了,脸色有些古怪,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搀扶着一个人——正是浑身湿透、脸色苍白、还在瑟瑟发抖的青鸾!
云清浅一下子抬起头,眼泪流得更凶了,是庆幸的眼泪。没死!青鸾没死!
柳氏和云清瑶也愣住了。
“怎么回事?”柳氏问道。
王嬷嬷走上前,在柳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柳氏的脸色变了几变,眼神复杂地看了云清浅一眼,然后才清了清嗓子,对地下跪着的两个小丫鬟厉声道:“你们两个!还不从实招来!这支步摇,到底是怎么坏的?”
那两个小丫鬟早就吓破了胆,其中一个立刻磕头如捣蒜:“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是……是奴婢们打扫的时候不小心,把步摇碰到地上摔坏了……奴婢们怕受罚,就……就偷偷藏了起来,想着找机会修好……没想到,没想到被夫人发现了……奴婢们该死!奴婢们该死!”
真相大白了。
云清瑶张大了嘴巴,一脸难以置信。
柳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精彩极了。她狠狠瞪了那两个丫鬟一眼:“两个作死的东西!拉下去,每人打二十板子,撵出府去!”
处理完丫鬟,柳氏看着还跪在地上、抱着青鸾哭的云清浅,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她勉强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清浅啊,看来是母亲错怪你了。你快起来吧,带你丫鬟回去,好好压压惊。”
云清浅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柳氏,心里冷笑。一句轻飘飘的“错怪你了”就完了?刚才可是要送她去家庙呢!
可是她知道,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她低下头,声音微弱地说:“谢母亲明察。女儿……女儿先带青鸾回去了。”
她扶着几乎站不稳的青鸾,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出了柳氏的正院。
外面的阳光照在身上,她却只觉得浑身发冷。
今天这一出,分明就是柳氏母女设的局,想要彻底除掉她。只是她们没想到,青鸾这个傻丫头,会用这么激烈的方式来证明她的清白。
要不是……要不是有人及时把青鸾救了上来……
她想起王嬷嬷刚才在柳氏耳边低语的样子,还有柳氏那复杂的眼神……
难道是……萧绝的人?
他一直在暗中看着她?在关键时刻,出手帮了她一把?
云清浅的心,猛地跳快了几下。
她低下头,看着怀里虚弱不堪、还在发抖的青鸾,又看了看柳氏那紧闭的院门,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这笔账,她记下了。
柳氏,云清瑶……你们等着。
她扶着青鸾,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自己那个破败的小院走去。
背影单薄,却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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