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凝，你先回去。”方洛轻声说道。
方清凝扫过地上昏迷的星野澄，又缓缓移回方洛脸上。
“嗯？”
方洛看着方清凝那双逐渐染上寒意的湛蓝色瞳孔，无奈地摊了摊手，语气尽量放得平和。
“剑道部的事情，总需要有人来收拾局面。”
他指了指倒在地上的星野澄。
“有些话，我想单独跟她谈谈。”
空气凝滞了片刻，方清凝的眼神依旧冰冷，显然并不完全相信这个说辞。
方洛暗叹一声，知道不拿出点“诚意”是过不了这关了。
他上前一步，伸手轻轻将方清凝揽入怀中。
方清凝身体微微一僵，但没有抗拒。
方洛低下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而短暂的吻。
“乖。”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安抚的意味。
“先回去等我，好吗？我很快就好。”
方清凝眼中的冰霜这才渐渐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顺毛后的慵懒。
她轻轻“嗯”了一声，又瞥了一眼星野澄。
这才转身，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
直到确认方清凝的气息彻底远离，方洛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比跟楚狂歌打一场还累。
他走到星野澄身边，蹲下身。
指尖凝聚起一缕温和精纯的灵力，轻轻点在她的眉心。
灵力如同温润的溪流，缓缓注入星野澄体内，滋养着她因过度透支而受损的经脉，并温和地刺激着她的意识。
方洛就势坐在旁边的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静静地等待着。
月光透过高窗，安静地洒在星野澄苍白的脸上，映照出她紧蹙的眉头和依旧带着不屈神色的唇角。
空旷的剑道馆内，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
………………
星野澄的意识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缓缓浮起，如同溺水者终于触碰到水面。
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棕色的瞳孔在朦胧中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剑道馆那熟悉而又在月光下显得有些陌生的穹顶。
“你醒了。”
一个平静的男声在旁边响起，将她还有些涣散的心神彻底拉回现实。
她猛地侧头，看到方洛正随意地坐在不远处的地板上，背靠着墙壁，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挑战、对决、那令人绝望的速度差距。
自己拼尽一切的超越极限。
以及最后那道吞噬一切的雷光……
她，终究还是败了。
败得如此彻底，甚至连让对方动用全力的资格都未能争取到。
一股难以言喻的颓丧感瞬间淹没了她，比身体上的酸痛更加沉重。
她默默地、有些艰难地用手臂支撑起身体，却没有站起来。
而是将脸深深地埋入了并拢的膝盖之间，金色的马尾辫无力地垂落。
这是一种无声的自我封闭，是对努力付诸东流和信念受挫的本能逃避。
寂静在空旷的道馆中蔓延。
过了好一会儿，方洛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安慰，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她试图筑起的心防：
“是不是觉得，星河剑神当年走过的路，在今天被彻底否决了？”
星野澄猛地抬起头，棕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直直地看向方洛。
他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一眼就看穿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执念与此刻最大的恐惧？
方洛没有在意她的震惊，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走的是方星河当年的剑途。
摒弃所有属性灵力，回归最纯粹的无属性本源。
将最基础、最朴实的剑术千锤百炼，追求以‘简’御‘繁’，以‘纯’克‘杂’。
你如此执着地精炼基础剑术，用无属性的灵力淬炼自身。
就是想证明，即便在这个属性天赋至上的时代，星河剑神当年的选择，依然是通往巅峰的一条正道。对吧？”
星野澄彻底愣住了，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个想法，除了已故的爷爷星野永志之外，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方洛怎么会……
看着她的反应，方洛似乎觉得有些好笑，轻轻摊了摊手。
“别那么惊讶。相信我，在这个世界上，恐怕没人比我更懂方星河了。”
这句显得有些“狂妄”的话，立刻刺激到了星野澄内心最敏感的神经。
她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竖起了眼眸，脸上浮现出明显的不悦，带着维护偶像的语气反驳道。
“方洛同学！
请你对星河剑神放尊重一点！
他不是你可以随意评头论足的存在！”
方洛看着眼前这个瞬间炸毛、对自己前世崇拜到近乎偏执的少女。
心中不禁哑然失笑，同时也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这丫头，简直是自己的“脑残粉”啊。
他叹了口气，决定换一个角度切入，语气变得认真而温和。
“我不是在质疑星河剑神的道路。
我只是在想，每个人都有自己与生俱来的、独特的灵力属性倾向。
那是上天赋予的礼物，是与世界共鸣的独特频率。
你为什么一定要强迫自己放弃可能存在的、属于你自己的优势。
而非要执着地完全复刻一条别人的路呢？
哪怕那条路，是星河剑神走过的。”
星野澄眼中的不悦渐渐被一种深沉的哀伤和执念所取代。
她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爷爷的执念。”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鼓起勇气揭开一段尘封的伤痛。
“你可能根本不知道，当年的星河剑神，才是爷爷心中为之骄傲了一辈子的弟子！
东城第一学院，是他和星河剑神梦开始的地方，是他奋斗了一生的心血！
当年星河剑神……他为了人族大局，未能有机会亲自带领东城第一学院走向联盟之巅。
这是爷爷临终前最大的遗憾！”
她抬起头，棕色的瞳孔中闪烁着泪光和决绝的光芒。
“所以，我发誓！
我要替爷爷完成这个心愿！
我要用星河剑神证明过的、最纯粹、最坚实的道路。
带领东城第一学院，堂堂正正地夺取联盟大赛的荣誉！
只有这样，爷爷在天之灵，才能真正瞑目！
这才是对他，对星河剑神，最好的告慰！”
方洛沉默了。
他没想到，星野澄的执念背后，竟然承载着老爷子如此深重的遗憾和自己前世未竟的承诺。
这份沉重，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过了许久，他才再次开口。
“我理解你的心情了。
那么，星野澄，你知道‘归尘客’吗？”
星野澄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话题会突然转到别处，下意识回答。
“……知道，虚拟世界最近风头很盛的那个神秘剑修。
据说扬言要全境界无敌。
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去看看他的比赛录像吧，”方洛的目光深邃。
“特别是他动用‘返照’剑理时的战斗。
仔细去看，用心去感受。
或许，你能在那里找到一些关于‘星河剑神真正的力量’究竟是什么的答案。
去看看，他所展现的，是否真的仅仅是你所理解的那条‘纯粹’之路。”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角。
“放下心中的执念，暂时忘掉你必须要成为谁的影子。
只是作为一个剑修，去观察，去思考。
然后，寻求属于你自己的答案吧。”
说完，方洛不再多言，转身朝着道馆门口走去。
将一片寂静和巨大的问号，留给了怔在原地的星野澄。
月光下，她棕色的眼眸中，困惑、挣扎，以及一丝被点燃的、微弱的好奇，开始交织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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