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皇城，武英殿。
这座见证过明太祖朱元璋挥斥方遒、明成祖朱棣定策北征的殿堂，此刻再次成为帝国军事决策的中心。
殿内墙上悬挂的巨幅东南舆图格外显眼。
从淮河到长江再到珠江，从东海到湘西，每一座城池、每一条水道都被精细标注。而这些地图则都来自后世着名的地理学家徐霞客之手，当然其中也有朱常洛自己的记忆。
朱常洛端坐于御案之后，御案下首，分两列端坐着此次随驾南征的核心文武：左侧是以兵部辅臣袁可李为首的军事内阁成员及随行参赞；右侧则是孙元化、曹文诏、卢象升三位统兵大将，以及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东厂提督魏忠贤。
殿内气氛凝重，唯有骆思恭沉稳的声音在回荡。
“陛下，诸位大人。”骆思恭立于舆图前，手持一根细长竹杖，点在福州位置，“伪昌隆政权，六月于福州仓促立国，奉那所谓的建文帝后裔朱常通为帝，年号‘昌隆’。核心拥立者，乃海寇巨枭李旦、许心素，以及荷兰、葡萄牙、西班牙等蛮夷之人，另有前内阁首辅叶向高、洪承畴、钱谦益等官员官员归顺于伪昌隆政权，并积极为其出谋划策。其控制范围，目前主要以福州为核心的闽北地区。”
竹杖随后又移至浙江：“九月二十日，浙江巡抚张延登于杭州公然叛降。此人早有异志，与叶向高书信往来密切。叛军以‘浙江义勇’为号，号称四万，实则核心战力约八千，乃各浙江士族财阀们的家丁、招募的亡命之徒以及部分被裹挟的卫所兵组成。其最大倚仗，乃是荷兰东印度公司舰队司令特龙普所率红夷船队——七艘盖伦战舰，十二艘武装商船，配备重炮逾百门，水手士卒约3万人。红夷战舰已进驻杭州湾，部分火炮、火枪也已装备张部精锐。”
他又指向江西：“十月初，江西巡抚杨邦宪于南昌效仿，宣布归附伪朝。杨部兵力约两万五千，控制南昌、九江、饶州等府，其军械粮草多赖本地豪族供应，并已遣使联络闽赣边界武夷山地区之匪盗钟凌秀部，许以官职钱粮，企图东西呼应。”
最后骆思恭的竹杖又在湖广轻轻一点：“湖广方面，武昌、长沙等地士绅确有异动，然赖陛下圣明，早布重兵。第七师朱冕甫、第八师贺人龙处置果断，已捕杀首恶，弹压不稳，两湖局势已然控制。”
他退回一步，总结道：“当前局势，叛军呈南北两翼：北翼以张延登为主，挟红夷船炮之利，据杭州、宁波等财赋重地，企图屏障福建；南翼杨邦宪，控扼赣江中游，威胁两广通道，并与福建叛军遥相呼应。其战略意图明显：以浙江吸引我主力，以江西牵制湖广、南直隶南部兵力，为伪昌隆政权整军经武、勾结外援争取时间。”
情报汇报完毕，殿内一片寂静。
袁可立轻咳一声，率先开口：“陛下，叛军虽看似声势不小，然究其根本，张、杨二人皆系文臣，不通战阵；所募之兵，乌合之众；所恃外援，红夷船炮虽利，然其陆军稀少，且远来客军，补给困难，必不能久持。我军五万新军，皆百战精锐，火器精良，纪律严明。臣以为，当以雷霆之势，先破杭州张逆，红夷丧胆，则杨逆不战自溃。”
曹文诏虎目圆睁，声如洪钟：“袁辅臣所言极是！陛下，末将请为先锋，率第三师直扑杭州！张延登那老匹夫，末将在南京时就看他不对劲，果然是个脑后反骨的东西！让末将去拧下他的脑袋，挂在杭州城门上示众！”
孙元化也起身道：“陛下，诸位，叛军所依仗的无非是那特龙普的红夷舰队而已。臣请战，愿意率领我大明皇家海军主力即可南下，封锁杭州湾出口，将红夷舰队堵在湾内，使其无处可遁逃。同时斩断其补给线，切断其与福州的海上联系。同时臣所部海军陆战队也将会尽快攻克宁波、定海等浙江沿海要点，使红夷舰队失去陆上依托，成为无根之萍。”
卢象升较为沉稳，沉吟道：“陛下，诸位将军，我军目前兵力占优，可水路并进三管齐下。曹将军第三师和我第四师可从陆路南下，进攻杭州。孙将军率海军封锁杭州湾，切断张贼海上补给，并伺机与红夷舰队决战，将其歼灭，则浙江可定。至于江西之杨贼，则无须担心，陛下可令第七师朱冕甫部、第八师贺人龙部东进江西即可平定。同时务必要抢占仙霞关切断其与福州之间的联系即可。”
最后魏忠贤阴柔的声音也幽幽响起：“孙军门高见。不过，这陆上要点……浙江沿海那些士绅，与红夷、海寇勾连已非一日，树大根深。厂卫在浙江虽已抓捕一批，然张逆起事后，余党必然更加隐蔽，或为红夷提供情报、补给。奴才以为，陆战之时，厂卫当紧密配合大军，肃清内应，断绝叛军耳目。”
众人各抒己见，朱常洛始终静听，内心也非常震撼，这些人的思虑都极为详尽，尤其是卢象升的建议更是从大局出发，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才。
待众人语毕，他缓缓抬头，目光扫过殿内每一张面孔。
“诸位所言，皆有道理。”朱常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然今日之局，非单纯军事可解。张延登、杨邦宪何以敢反？仅因厂卫清洗乎？非也。乃因东南士绅，百年来坐享海贸之利，结连外寇，已成尾大不掉之势。朝廷法度，于彼辈眼中，几同虚设。彼等视东南为私产，视朝廷为分利之寇仇。今日之叛，是其积累百年的贪婪与傲慢，一次总爆发。”
他站起身，走到舆图前，手指重重点在杭州、南昌两点。
“故此战，不仅要平叛，更要正本清源。”朱常洛转身，目光灼灼，“要打碎这些士绅豪族‘东南自为天地’的迷梦，要让他们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更要让外夷明白，大明之内政，不容他人置喙；大明之疆土，不容外寇染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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